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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客家十五年》(12-13章)(卫英士著、丁立隆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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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8 16:4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Fifteen Years Among TheHakkas of SOUTH CHINA》(译《华南客家十五年》)
原著作者:Frank.J.Wiens(卫英士)
译者:丁立隆

新书书影_副本.jpg
20175月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

本书插图为目前所见客家祖地福建上杭最早的影像记录
   
Frank.J.Wiens (卫英士)
男,美国人。传教士。100多年从美国来到中国福建上杭,曾在当地创办学校、建立医院。
丁立隆
男,福建上杭临江镇人。1988年本科毕业于厦门大学。1992年赴加勒比岛国和中南美洲各国经商至今。现定居于美国洛杉矶。北美上杭商会会长。北美百果园文学社社长。



第十二章    与盗为邻的那些岁月






看过有关中国现状报道的人都知道,中国目前全国各地强盗,土匪严重祸害百姓。他们占山为王,据海成霸,充分利用自然条件的优势,建立了无数个土匪和海盗的根据地。各地政局动乱,军阀混战,加剧了强盗势力的扩大。


强盗遍地的原因还因为许多无辜的平民被逼上梁山。他们有的家产被抢,亲人被杀,生意被毁,房子被烧,生存无望,不得不加入抢他们的强盗队伍,或者参加另外一只可以指望帮他们复仇的强盗队伍。还有的是官逼民反,最后落草为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强盗团伙在中国大地上到处烧杀抢掠,危害四方。另一方面,乡村地区枪支的泛滥也无形中助长了土匪的气焰。乡村地区的军火来源有两个渠道:一是自己手工土造枪炮,虽然很粗糙,但也是杀人武器;二是许多逃兵把自己的步枪甚至机关枪卖给民间。甚至有的正规部队把自己的武器私自走私卖到到农村地区。


事实上,残害老百姓的就不只是公开的土匪海盗,还有很多暗地里的军队兵痞。许多军队驻扎在城区的时候,不管是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者数年,他们的官兵都会无时无刻地寻找着发横财的机会。大多数军队的纪律松散,无人约束。很多部队不是睡在军营,而是睡在庙里或者老百姓家里。






这样,官兵们白天就一两小时训练,剩下的时间,不论白天还是晚上,他们不是赌博就是在大街上游逛。他们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在路上随意打劫过往的行人。有时大部队转移的时候,如果上面默许的话,他们更是临走大肆搜刮一遍。在苦命的中国老百姓眼里,这些丘八和土匪强盗没有两样,正所谓“兵匪一家”。




有次我从偏远的农村回县城。走了很远的山路都有惊无险,这让我很高兴。在离县城不到30里的时候,我想着应该是安全地带了,而我又急着要赶回教会,就打马先走了。另外两个我雇请的挑夫则慢慢自己走回城。谁知道他们在走到离上杭城门不到10里远的地方,遇到一队60来号人的出城部队。那些官兵勒令挑夫们停下来接受他们的检查。


兵痞们没有毁坏我的日常的牧师的书籍和工作物件,但是,他们把我夹在行李里面的一些现金和一张支票给瓜分了。还把我的医疗设备捣毁,那些他们觉得没用的药品被倒掉,把有用的药瓶子拿走。挑夫们被他们拳打脚踢,骂爹骂娘之后,一路哭喊着回来。听完他们的哭诉,我马上去找这支军队的长官报案。长官很和蔼客气地接待了我,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查到底。可是,直到3,4年后他们都调走了,都毫无消息。




1927年的四月上旬,我们正准备接受上帝的旨意和美国那边理事会撤离的指令离开上杭。我很惊讶地发现,那些带领民众打倒传教士的首领居然都是原来的那些土匪头头们。他们摇身一变成为正规军的指挥官了!这些新来的长官不允许任何人给我们送行。我们离开上杭的两天后,这些前土匪头领带领部队砸开了一间我们的教会的物业。但还算没有洗劫。他们向上杭的基督教会理事会要求借用最大的教堂和教会学校。理事会的理事们都知道这是有借无还的,所以就拒绝了这个请求。当权者召集了几次大型的批判会之后,他们决定逮捕五名基督教理事会的理事们。并且宣布没收教会的所有的财产。事先收到风声的在逮捕名单上的理事会成员各个外出躲避。据说,当士兵们拿着绳子,武器到基督教理事会理事长郭保罗牧师Paul Kwut家里的时候,他们却失望地扑了空。






但他们还在门口揪住郭太太要郭牧师的下落。幸好郭太太确实也不知道自己丈夫的确切地址,郭牧师才得以安全。随后不久,这些人就占领了我们的大教堂和教会学校,并把它们作为自己的指挥部和大本营。他们还纠集了士兵,学生,地痞,无业者等等各个层次的人一起,涌到基督教其他物业里面,抢走了所有可以搬走的东西。那些太重而无法搬运的门,窗却被全部砸烂。我们留下来给红十字会治病救人用的医疗设备再次被全部毁坏,药品四散遍地,药瓶子却被全部拿走。


已经离开上杭的我们,后来通过信件才知道这些消息。据说,被抢走的贵重物品大多数被搬到了那位前土匪的指挥所里,而他居然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在我们基督教会被洗劫一空以后,他才慢吞吞地带着他的保镖们到现场查看。那些肩扛手提着战利品的暴徒们在街上走回家的时候,遇见了这些武装的士兵们,就丢下东西四散而逃。事后他们只是私下付给那些长官一些贿赂就平安无事了。一位我们“圣经学院”的老师见到官兵们进到我们的圣经学校,他还以为是官方来调查事情经过,就赶紧回到那里。


这位无辜的年轻人一五一十地向那位坐在我的办公室位置上的长官汇报他所看到的全部实际情况。当他说道有士兵参与抢劫的时候,长官很恼火,他气急败坏地质问老师:“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的士兵怎么会参加抢劫?”年轻老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如实报告士兵抢劫的事实,那样如果真的调查的话,这位长官会很尴尬。那样,对老师自己非常不利,一不小心,老师的小命不保。所以,这位年轻人很醒目地闭上了嘴。




这个长官后来煞有介事地叫人把基督教的物业全部贴上盖有官印的封条,宣称教会的物业全部归他们保护。他还派了一队士兵,在教会的空空如也的建筑物门口站岗。当然,教会的牧师们要提供三餐给他们。士兵们撤走的时候,还要求支付保护费。






记得我们那年曾经租了条船沿江而下游玩,来庆祝我们教会成立十五周年。当时所有的教会家庭包括孩子们都参加了。在下游的急流河段,我们换乘另外一条船的第二天,就遇到大雨,河水很快泛滥,波浪滚滚。如果不是船工在下游的大浦抛锚停船的话,我们那天的船速会比平时快很多,应该会多走好多路程。船工们解释说是担心第二天到下游后会很难找到休息的地方,所以今晚先在大浦歇息一晚。




虽然我们有所怀疑,但当时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来反对。当晚我们在船上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大家都被人粗暴地叫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群河盗已经占领了我们租的这条船!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强盗们已经驾驶着我们的船在黑暗中快速向下游驶去。他们用枪指着我们的脑袋,逼着我们趴在船的地板上,不许我们声张,还把一张旧毯子盖在我们头上。我们都非常惊慌失措。当他们搜查我们,发现我们没有武器也没有反抗的意图之后,他们对待我们就不那么凶神恶煞了。我们也渐渐缓过神来。我带领大家跪在船上,开始向天主祈祷。






希望神保佑我们,也期望这些恶魔能够悔改,做个好人。如果他们愿意在我们的劝说之下,皈依基督,岂不是变一恶为一善?可是,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太天真了。这些暴徒虽然没有在肉体上伤害我们,但是他们一再恐吓要杀死我们,除非我们乖乖地把财物全部交给他们。他们把我们的手提箱全部打开,有的没法开锁的,他们就用斧头把木箱子砍成一堆堆的木板。他们抢走了所有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那些没有用的物品被他们扔的满地都是。待到他们觉得实在找不到其他值钱的东西的时候,为首的强盗吹声口哨,带着同伙跳上系在我们船尾的小船,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那些船工在整个打劫过程中和后来的行程中的表现非常可疑。这些疑问在以后被证实:他们和那些强盗一伙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天他们不走,反而把船停在强盗们非常容易靠近的河段。


我们将此件事情向教会的上级理事会报告。理事会通过其他渠道责成当地的政府追捕罪犯并追讨被抢财产。当地政府也满口答应尽快落实。但是,很久以后都杳无信息。后来,我们从其他途径打听到,原来是当地的警察们和船上的船工沆瀣一气,假装河盗来抢我们。


选择担任传教士,就表明了我们愿意为了基督耶稣肝脑涂地。当别人抢劫我们的时候,我们应该轻松地面带微笑。这点付出和耶稣基督所受的磨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有了耶稣基督的牺牲,才有了神的恩典和荣耀从加略山Calvary上的十字架源源不断涌流出来,普照人世,千秋万代。




十三章    难忘的那些人,那些事,一场传统的中国婚礼






中国的婚姻,婚礼和美国的小同大异。传统的中国式订婚到正式结婚中间的间隔时间很长。这个时间的长短有时还取决于双方家庭的经济状况。下面我描述的是正常的传统中国式婚姻过程,现在中国其他混乱地方的婚礼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我所知道的是中国绝大部分家庭的儿媳妇是用金钱交换回来的。价格根据女孩子的样貌,年龄和身份而不同。正常家庭的16岁左右女孩的价格大概是在125块到250之间,如果年龄小于16岁,就会更便宜些。一般男女双方结婚的年龄是16岁。但是,由于中国传统的计算人的年龄的方法是用虚岁,所以,实际上他们的年龄都不会超过14岁。中国人算年龄不是按照出生的日期,而是按照年度来算。比如一个孩子在1927年的最后一天出生,那他就算是已经过了1927年这年,哪怕他只过了1927年的那最后一天。第二天是1928年的一月一号,那他也算是过了1928年这一年。所以,在1928年的一月1号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两岁了。所以只有一月,或者二月出生的人,他们的实际年龄比较接近我们西方人的算法。


按照中国的世俗观念,中国人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这和美国完全不同。中国人的婚姻必须都是父母安排的,这就是所谓媒妁之约。很多父母在男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操心儿子们的婚事。如果一个男人20度岁还是打光棍,那他基本就成亲无望了,这个对于他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所以,那些仅仅处于温饱水平的贫困家庭,由于没那个经济能力买回成年的女孩做儿媳妇,就只有花很少的钱买那些年幼的女孩回家做童养媳。或者,他们可以和别的家庭互相交换女孩作为各自的童养媳。由于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许多贫困家庭对出生的女孩非常失望。很多刚一出生的女婴,就被以3,4块钱的价格卖掉。如果女孩出生带有先天性疾病,或者不是那么健壮的话,往往就命运多舛,很多被人道毁灭了。


我们教会经常早上开门也能见到新生的女婴(当然,教会会抚养那些弃婴的)被丢弃在我们教堂门口。很多家庭买回的童养媳,就和自己未来的丈夫从小一起成长,有些还是喝着自己婆婆的乳汁长大的。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婚姻了。但是,有些童养媳是在自己老公未出生前被提前买回家的。我经常有看到这些比自己未来的丈夫大好几岁的女孩子照看着自己的小丈夫,好让她的婆婆下田干活。有时她们肩上背着自己未来的丈夫,漫无目的地走在田坎边,大街上,两眼无神,哄着背上的孩子,空虚而坚强地走着自己的人生小路,直到走到16岁大婚的那天才算是个转折。


如果是富裕家庭,那么,家长们就会通过媒婆媒公们介绍,选择双方八字相符的,月老首肯的,合适的,大约12岁到14岁的女孩子作为订婚对象。男方家庭一般会先付一笔订婚礼金给女方,作为双方的约定保证金,同时,双方还会签署一份彼此约束的订婚契约。从此,男孩子每年必须去一次女方家登门拜访,虽然他可能根本见不到自己的未来妻子。因为根据世俗,未来女婿上门的时候,那个女孩是不允许出来见客的,她必须把自己隐藏起来,最多可以透过门缝偷偷打量一下自己的未来的丈夫何等模样。这样的婚姻安排就根本连童养媳那种模式都不如,一对未来的夫妻完全没有恋爱的过程。




我下面简单叙述一下我自己参加的一个当地富裕家庭的婚庆仪式。很荣幸地,我作为这个家庭的贵宾,体会了一次中国的传统婚礼。


婚礼的准备工作早在好几天前就开始了。我所知道的是婚礼的头天,大量的猪,牛,鸡,鱼和蔬菜就被运到婚礼家庭。双方家庭的彩礼和嫁妆的互赠也是从这天开始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几十个装着彩礼的大箱子送出去,然后许多亲家回赠的礼品和嫁妆被抬回来。


婚礼的那天早上,娘家人就按照很早就选择好的吉时做好了出嫁准备。新娘子被请进了红彤彤的花轿。花轿在喜气洋洋的开道爆竹和迎亲乐队的敲锣打鼓的喜乐声中沿街而来。在新郎家门口,早就挤满了众多的衣冠楚楚,眉开眼笑的亲朋好友。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我们听见锣鼓声由远而近,新娘的花轿终于来到了。但是新娘必须在轿子里面等着,她要等到吉时到了才能下轿。这时候的鞭炮声就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周围的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宾客们都围在花轿旁边分享着人生最美好的一刻。有些妇女和孩子还迫不及待地挤在花轿外面使劲地透过缝隙往轿子里面瞧。新娘则按照习俗透过轿子上的小窗户递给那些人花生和喜糖什么的。稚气未脱的新郎却满脸通红,手里紧握着开启花轿的钥匙紧张地在轿前站着。吉时一到,新郎上去打开锁,打开轿门。一个喜婆扶着新娘走了下来。打扮的珠光宝气的新娘子的头上盖着一块红丝巾,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大的扇子遮住自己害羞的脸蛋,她极力不让大家看到她的真颜。一队新人就这样尽可能显得恩爱地走在一起,进入挂着祖先遗像的正堂。他们在那里参拜完新郎的列祖列宗之后,这个仪式算是结束。随后,新娘就被送进自己的新房。新房里早就按照习俗布置好崭新的婚床和其他一系列家具。新娘就在这件房里坐着,不能出来。在这一天里面,她会有很多的时间坐在这里来憧憬自己的未来的婚姻生活。


外面的宴会大厅,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刚才还空荡的厅里,转眼就支起了许多饭桌。服务人员在桌子间穿梭着。新郎官也换下了礼服,帮忙着端茶倒水。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时间去想着他的新娘子的吧?宾客们有的在欣赏着乐队的表演,有的蹲在地上吸着自己的水烟筒。鞭炮一响,开席的时间到了,但是大家都在逊让着主位。到最后,直到他们把我这个不明所以的洋人推到主位上,新娘的父亲或者是她的娘家的代表坐在另一个大位上,大家也才跟着纷纷落座。菜肴非常丰富,客家自酿的米酒也是任喝。还好客家米酒的酒精度数不像威士忌,葡萄酒那么高,所以中午没有几个喝醉的。我因为有戒律规定不能畅饮,主人还周到的替我准备了茶水。两只乐队不停地敲敲打打的,从早上一直闹到晚上。晚宴和中午一样的丰盛,更多的米酒被抬上来。晚上九点的时候,大家开始闹洞房。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涌到新房,吵着要看新娘子。这个时候,新娘子已经躲无可躲,只有紧紧地握住那把扇子,拼命把自己的脸给盖着。作为主宾,司仪给了我一串铜钱,让我最后给新婚夫妇作为祝福的吉祥之物。吃过花生,喝完红枣茶之后,人群才退出新房。一队新人才有自己的空间。热闹的一天算是结束。


和我们美国基督徒的婚礼相比,这样的婚庆似乎有点单调。但入乡随俗,我也是觉得有趣的很。你们觉得呢?




       埋下种子,收获希望




有一年夏天,我们紧张工作之余,教会工作人员一起到附近的紫金山度假避暑。紫金山上是否有黄金还不得而知,但是山上地势险峭,风景极好,凉风习习,的确是避暑的好地方。山上庙宇不少,香火鼎盛,前去求神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有天傍晚,山上来了6,7位身强力壮前来烧香拜佛的男子,他们行色匆匆,满脸哀伤。吃过晚饭沐浴后,他们到了我们借住的庙里,和我们一起在那里过夜。浩瀚星空下,微风徐徐而来,我们坐在一起天南地北聊了起来。乘着大家谈性正浓,我就顺带向他们宣传基督教义,告诉他们唯有基督才是我们大家的真神,基督教才是我们灵魂的归宿,只有在主的指引下,我们的内心才能归于安定和平静。促膝长谈一晚上,他们非常认真地听我宣讲。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匆忙告别下山走了。当时我还以为大家只是一面之缘,从此不再有机会再次相见。


可是世事难料,上帝总是会出乎我们预料的安排好一切。一年以后,我和教会兄弟外出布道路过一个从未去过的小村庄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些这里的村民宣称他们自己是基督徒!经过我的询问,原来他们就是一年前和我们在紫金山上秉烛夜谈一晚的那些人!只是仅仅一面之交,我们都没有互相认出彼此。他们那晚听了我的宣讲之后,内心非常认同我的观点,并且从内心深处接受了神的感召。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乡,他们就放弃了原来的信仰,自发地追随主的脚步。当我们一起跪下祈祷的时候,我听到其中一位村民感谢上帝让他们一年前在那个远方的神庙里面和我们相遇,从此他们才理解了人生的真正意义,他们相信基督耶稣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从此,他们不再需要长途跋涉去那个山上敬神拜佛了。是的,基督教义的种子已经在他们的心灵里面开花结果了。






         一些关于马的故事  




在华南客家山区,出行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了。当然,前提条件是能够支付得起这个费用。矮种马和矮种骡子非常适合在客家山区林木茂密的崎岖山路行走。有时由于营养不够,那些牲口本来就矮小的身体看上去就更细小和单薄了。有次我和另外两位教会的中国教师急着到隔壁的永定县出差,路上走得累了,就雇佣了三匹矮种马。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连最温顺的矮种马都无法驾驭自如。一行人骑在马上,一路蹒跚,眼看就要穿过山谷到达前方永定县城的时候,我们看见前方有座小木桥横在一个看上去陡峭的沟渠上面。沟渠的底部有个被流水冲刷出来的大坑。走近一看,那座木桥只是用四,五根圆木并在一起的简易小桥,已经很陈旧了,摇摇欲坠的感觉。我觉得那些牲口是无法通过这样窄小,不稳的木桥了。所以,我就走下来四处查看。幸运的是在旁边还有条小路可以下到沟里,走到对面岸上。我拉着我的那匹马走了过去,第二匹马也跟着过去。但是,第三匹马却死活都不走。我走回对岸,帮助它的主人拉它下去,这个畜生却拼命挣扎,最后滑到那个沟渠下面的那个坑里。坑底下的积水里面长着一大块青草,这家伙张嘴就享受美食起来,更加不愿意动弹了。我们时间有限,必须把它赶上来。我跳下那个土坑,使劲拍打它的屁股想赶它上去。时值夏天,我身上穿的白衬衣被泥水,汗水染得五颜六色。那些书生们却个个在坑外面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主动来帮忙。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还好这时有位年轻人路过,他很热心地过来帮助我们。他在上面用力拉,我在骡子身下用肩膀顶着,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它拉了出来。多亏了这位健壮的好心人的出手相助,我们才能顺利到达目的地,虽然我的全套衣服都算是毁了。


还有一次是,我应上杭西边另外一个传教基地的紧急邀请,去他们的教堂,组织他们的牧师开一个圣经讲座,同时也要在那边做一个“奋兴布道会”。从上杭去那边,需要越过西边一座大山。一位英国传教士的太太很好心地把她的一匹好马借给我,这可以让我在赤日炎炎之下省不少体力。但是就在行程第一天,我们在自己的分会停下来过夜并为第二天的礼拜布道做准备的时候,一件怪事发生了。当天晚上我把那匹马拴在教会宿舍的外面草地上,想让它自己喂饱自己。可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却发现,它失踪了。发动大家仔细找了一整天,都毫无它的踪影。大家判断肯定是被盗贼偷走了。可是大海捞针,上哪里去追讨呢?无奈之下,我只好顶着烈日步行前往目的地。走了几天,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主为了保护我而做的安排。因为一路走来,山路极为陡峭,而且很多地方由于山洪冲刷,路面还长满青苔,非常湿滑。人走在上面都要小心翼翼,何况是牲口。可以想象,如果我还是骑着那匹马,那我也许早可能随着马失前蹄什么的摔到万丈深渊去了!我的内心由衷感谢万能的主的恩德。马匹虽然失去,但是我的性命无碍。


  由于全力以赴帮助兄弟教会的工作,使得我自己在任务结束后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不得不考虑如何最省心,省力地翻过这座隔绝我们这两地的大山。


恰好有天早上,这个教会所属的珊瑚镇的一位军官派人牵了匹骏马给我,说他想把这匹马卖给我。虽然我欢喜有加,但是我还是告诉他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么贵重的马匹。但是,第二天,他给那匹马配上了漂亮舒适的马鞍和笼头,又牵回给我,说是把马送给我了。我难以理解。难道这又是上帝的安排?是上帝看到我实在无法步行回去才这样安排的?考虑再三,我和其他牧师们一起拜访这位军官,当面致谢后,我给了他一张五十块钱的支票,作为礼尚往来。




骑着这匹栗色的骏马,我非常舒适而平安地回到了上杭。随后,和这匹马有关的故事才慢慢清晰开来。那匹被盗的马很快就被追讨回来,我只是付了很少一点赎金。而不久,我收到了来自美国俄克拉荷马州康恩市Corn,Oklahoma两位教会姐妹的信,她们在信中告诉我,她们一直在替我向主祈祷,希望有人会为我提供一匹马作为外出布道时的交通工具。接下来我又收到一封来自内布拉斯卡州亨德森市Henderson,Nebraska的教会弟兄的信,信中他附上了一张五十美元的支票,他希望我用这张支票可以买到合适的马匹。从那位素未谋面的军官送我骏马,到我给军官的那五十块钱,都是上帝安排好的这一切啊!


      




              致命的高烧




华南地区常常很多人因为得了“热疟疾”而死亡。这种病比普通的“冷热疟疾”危害性大的多。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和他的唯一一位亲人-他的嫂子住在一起相依为命。这老头不幸得了热疟疾,一直没法医治。她的嫂子是位受过洗礼的基督徒,他自己也经常来教堂听布道,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基督徒。他虽然经常来做祈祷,但是还没有经过正式的洗礼。他们的日子非常艰苦,特别是在他生病的时候。我经常带些日用品和食物去看望他们。读者看过前面的章节就会记得,当时很多地方诋毁我们传教士挖人的心脏配药。这个谣传在一些地方,一些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谈虎色变了。


这位老头的高烧持续一段时间后,他的人有时就会昏迷不醒,说着胡话。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经常胡言乱语,说我挖他的心脏拿去做药了。我只有在他清洗的时候,告诉他我没有那么做,否则他哪里还能活下来。可是他却是那么的顽固不化。每次见我去看望他们,都坚持要我把他的心脏还给他。无论谁劝他都没有用。我被他纠缠地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我就找了屠夫订了一颗猪心。第二天,我把那颗猪心用纸包着,拿去给他。我跟他说:“好吧,这是你的心,现在我还给你了啊。”他很急切地从我的手上把猪心抢了过去。端详了很久,他又把猪心还给了我。说这不是他的心,他的心是干的,这颗心却是湿的!


他的嫂子以前腿脚有旧疾,行动不便。经过我妻子的精心护理之后,已经基本痊愈了。“猪心事件”之后不久的一天早上,我们做完早课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教会的执事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们告诉我,那位老头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他的嫂子给杀了!我惊呆了,赶紧把饭碗一推,跳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老头的家里。我进门就看见,现场的情景是如此的恐怖和悲哀。那位大嫂,躺在血泊中,身体已经冰冷了。有邻居在大嫂临死前听大嫂说,大约在凌晨三点,老头突然神智错乱,跑到大嫂床前说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心脏了,他是多么的开心啊。他接着跟他大嫂说:“你的腿脚已经坏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如我帮你砍掉他们,然后你就可以有新的腿脚,你就会像我一样,什么都是新的。”在那位大嫂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想逃走的时候,他已经按住她,用一把锋利的柴刀把她的双腿从膝关节开始砍断。邻居听到她的惨叫冲进他们的屋子的时候,已经苦无回天之力了。愤怒的邻居们马上报告衙门,警察很快来了把他带走了。邻居说,在老头患病期间,这位大嫂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自己躺在血泊中还剩几口气的时候,她还要警察不要为难老头,说老头神志不清,自己不清楚在干什么。这位善良的基督徒在自己的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关爱伤害她的人。充分显示了一位基督徒是怎么履行主的博爱精神的。主常常要求我们,要用爱来感化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令我无法释怀的是,那些邻居怎么可以那么冷酷地让这位大嫂就那么躺在地上,流血至死?他们难道不知道把她抬起来,帮她止血,包扎伤口吗?最起码应该叫医生来救护啊?当我赶到的时候,这位可怜的大嫂已经去世多时了。现在这位善良的大嫂不仅拥有新的四肢,她还有了新的生命。她是我们上杭基督教会第一位转到来世的基督徒。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




每次在华南山区的远行,都是对人的体力和信念的考验。崎岖的山路,蜿蜒在在群山之间,无限伸展在云端尽头。人们每每要登上几千个台阶才能跨过眼前的山峰。很多时候,我们只有靠双脚来征服大地。


有次外出宣讲,我和另外一位牧师一天之内赶了五十里路。夜色降临时候,我们还在路上奔波。我们点起白色的灯笼,以便照亮前方的道路。在一个危险的河堤路上,我们赶上了前面一队正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路人。我们因为急着赶路,就很快地超过他们。走在他们队伍后面的是几位跳着担子的年轻人。在他们的前面,则是两位妇女。这两位看见我们手里的灯笼,非常惊喜。她们以为我们会和她们走在一起,那样她们就可以和我们分享光明了。可以判断地出,她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了,所有人都极其疲惫。可是当我们越过她们的时候,我听到她们失望地嘀咕道:“原来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起走啊。”我的脑子里猛然觉得这是我们基督徒关爱他人的时候啊。所以我接着她们的话题回答道:“是啊,我们一起作伴走吧。这样你们也可以看见路。”这群人不是本地人,说着不同口音的话。但是,现在因为我们的灯笼,不仅照在路上,更是照在他们的心上,所以,大家都彼此感觉到温暖,虽然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看到这些妇女已经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就在前面的路边小茶馆停了下来。我问一位我认识的老板,请他帮忙收留这些外地赶路的人们,因为他们确实精疲力尽了。老板面有难色,说他的房间全部租出去了。我再次请求他务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忙。他最后还是大方的答应了。他可以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那两位妇女,其他男的也可以在厅里过夜。我出来把这个结果告诉那群人之后,他们就进了茶馆。我们俩位则急着赶到目的地,就急匆匆想继续摸黑往前走。但是,出了茶馆大门,我们看见一位走在那群人前面的妇女在门口等着我们。见到我们出来,她就直接跪在那个泥地上,感谢我们刚才的灯笼照明之恩。我们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这是基督徒的义务,是我们的荣幸。但是,看到我们只是做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却把它当做涌泉相报,行此大礼。我们还是非常感动。是啊,无论何时何地,主的阳光雨露,皆为我们的恩泽。只要我们心存善意,常怀爱心,就算予人玫瑰,自己也是手留余香。




            想当牧师的人




在上杭的传教岁月里,刚开始的那几个月,甚至头几年是我最艰难的阶段。那个时候,我们在当地没有一位基督徒,没有一位传道者,没有一位女子神职人员,加上我们的语言关还没有过,很多困难摆在面前。真是万事起头难。而那个时候,我们无法向外面求助,我们只有建立自己的“圣经学院”来培养当地的基督教传道者。


还是在修建第一间教堂的时候,有一天,有位年轻人在外面叫我。我请他进到屋子里。他开门见山就问我是否需要请人当牧师。我有点期待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啊。他也很期待地告诉我:“我来应聘牧师这个职务。一个月有多少工资?”这个有趣了。我微笑着问他:“你是谁?住哪里?”他一一回答。最后我问他:“你是基督徒吗?你尊崇上帝吗?”他说他不是,但是他可以学,他可以成为基督徒,也可以尊崇上帝,只要我付的工资够高。我告诉他,要成为牧师,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要成为基督徒,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要学习和理解《圣经》的精髓。他又问我什么是《圣经》?要从这本书里面学什么?我拿起一本《圣经》给他看,他像个硕儒一样的简单地瞄了几眼,然后就很肯定地说:“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可以通读它,做你的牧师。”


我只好非常客气地告诉他,恐怕他没有机会当我的牧师了。因为,牧师职务不是从那样的方法产生的。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牧师,需要满足很多条件。我们也不可能按照他理解的方法来培养本地的牧师。我们很快建立了“上杭客家圣经学院”。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它深受主的恩德庇护。但是开始我们却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开展工作。我们吸收了十二位蒙主感召的男性学生,其中有三位是女性。三年之后,只有三位男生和三位女生经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完成全部学业,成为我们的首批牧师和女子神职。扩大教学范围和招生规模后,又过了三年,我们新增了六名男性牧师和五名女性神职。现在就总共有九名本地牧师和八名本地女性神职了。要想成为一名神圣的基督教牧师,不可能是简单地花一个月时间看看《圣经》,就可以,接下来就每个月领工资了。虽然我们上杭基督教会是华南地区最年轻的地区分会,但是,我们在培养本地的神职人员方面有自己的优势。很快,通过我们的努力,我们自己培养的牧师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而那第一位自称要来当牧师的人,却从此不见踪影了。


  




     客家传教中的里程碑事件




由于那座我们刚到上杭在东门潭头建的教堂慢慢没法容纳我们逐渐增加的基督徒,在上杭城内的基督徒和乡下的基督徒就共同重新建设一个规模更大的新教堂,这个新教堂将作为我们上杭教区的主教堂。1917年夏,经过所有的本地基督徒们和那些支持我们的非基督徒们的共同努力,历时一年有余,一座崭新的砖瓦结构的大教堂在城区顺利落成。同年秋天,同属于客家地区的四个基督教教区的联合会议就在我们上杭的主教堂盛大召开。这次会议,对于我们年轻的上杭教会是个莫大的鼓舞,也是个值得庆祝的大事。由于历史原因,上杭城内本来就没有什么基督教宣教基础,教堂不多,牧师们也是刚刚从我们自己的“圣经学院”毕业的,现在要组织这么重大的活动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许多本土和外国的传教士代表们来参加这次大会,加上我们主教堂的落成的献堂礼,使得这次大会成为那个年度华南客家地区很重要的历史事件。


豪格斯先生Mr.E.R.Hughes带领的汀州府的伦敦教区代表团第一个到达上杭。伯克特先生Mr.E.S.Burket和康贝尔女士带领的嘉应地区浸礼会教友代表团是第二位到达的。第三位到达的是单独一位从很远地方(地名不清楚—译者)来的浸礼会代表。第四支代表团是来自从珊瑚镇的浸礼会教友团。同样来自珊瑚镇的邦斯菲尔德夫妇由于路程问题迟到了半天。


  大会的第一个议程就是为那些远道而来的教友代表团和其他教堂代表举行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我们教会的成员个个喜形于色,兴高采烈,他们为自己教会有这么一个荣誉感到骄傲;而来参会的代表们也个个容光焕发,欢欣鼓舞,为上杭这么一个刚刚起步的教会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感到欣慰。为了更贴切地描述参与大会的代表对这次大会的印象,我下面引述伯克特先生Mr.E.S.Burket发表在美国一份报纸上的对这次大会的一个总结:


“我们1917年客家地区基督教教友大会在上杭教区举行。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大会,因为这也是那个富丽堂皇的上杭主教堂的献堂礼大会。这座宏伟,壮丽的教堂对本次大会的顺利召开起了巨大的作用。在这座能容纳五,六百人的大教堂里,配备了竖风琴,精致的香炉,巨大的铜钟,新做的竹制横椅。它的落成,完全代表着卫英士牧师夫妇对主的无限忠诚和热爱,凝聚着他们艰苦卓越,无怨无悔的付出和心血。这座崭新的建筑和座椅,也极大地承载着当地基督教友们的努力和奉献。高达2600或者1700美元的建筑费用全部来自上杭境内基督教友们和各个教会分支机构的募捐。祝愿他们繁荣昌盛!


“会议召开当天最大的节目是当地教会组织的欢迎参会代表团的盛大典礼。这是所有代表们的无上荣耀。我们难以置信,那些从中国语法学校出来的当地孩子,居然可以用那么清晰,标准的英文发音致欢迎词,朗诵,唱歌,对话,还有唱诗班的合唱?这样的惊喜是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对当地人是否愿意接受长期的英语培训和教学的怀疑被一扫而光。唱诗班的成绩特别引人注目。大概有40人组成的唱诗班里面有许多女孩和年轻的太太,他们的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合唱表演完全有别于那些平时的南腔北调的中国式合唱。要不是他们的外表,我会以为是在美国的教堂里面听到这么美妙的赞美歌声。”


  “礼拜六大家集中讨论了基督徒应该承担的义务。主要的内容是:“福音传播,是所有基督徒应尽的义务”。其他附带的讨论内容还有类似:“如何向路上或者在茶馆遇到的异教徒传播福音”;“宽恕的职责”;“医者,耶稣”;还有一些就是如何在工作中医护病人等等。晚课在祈祷中结束。”(伯克特先生没有对自己主持的布道进行评价。实际上那是一个生动,激情四射的精彩的宣教。他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探索是那么的全面,细致,热情澎拜。只有全部身心都奉献给耶稣基督的传教士才能有这么真诚,火热的布道。—本书作者)






“礼拜天是最忙的一天。我们举行了团体的祈祷,期望获得神的祝福,所有与会者的精神都为之振奋。当天所有的祈祷都得到答复。上午10点半的时候,卫英士牧师组织了一个短暂的经文祈祷会。然后,来自汀州府的豪格斯牧师根据很久以前类似场合的所罗门王的祈祷,作了一个很正规肃穆的布道。大家接着跟着默默地祈祷。那些曾经捐款这座教堂的人们也在大家的祈祷中得到祝福。豪斯菲尔德先生对那些为教会做出奉献的人做了祈祷文。肃穆,鼓舞的气氛一直贯穿其中。”


“中午在隔壁的学校用完午餐之后,大家都集中参加了下午的轻松,鼓舞人心的集会。两位上杭的地方治安官员,老乡绅,公立学校的老师,来访的传教士,其他地方的当地基督徒,纷纷做了简短的得体的发言,大家都非常轻松,愉快。人群开始整理观众席,晚上将会有个奋进会的布道。”


“礼拜一的天气一反常态地又冷又雨。大家都没有预料到天气和头天相差那么大。上午大家主要讨论妇女的工作情况。下午的关于教堂如何面向全国的课题比较热烈。接着大家讨论了中国本土牧师的圣职等级问题。晚上卫英士牧师做了一个原初的,传统的宣言和赞美宣讲,大家的反应是如此的热烈和真诚。与会者一起大声赞美主,祝福声和诗经班的歌声环绕着全场,这是一场真正的精神盛典。”


路易斯.康贝尔Louise Campell女士给我的信中的部分内容是这样的:


“我真诚地希望这次大会没有把你累坏。我一直不断地为自己去到上杭参加这次大会而感到无限的幸福,快乐!我把我在上杭开会的情况告诉了很多人,他们听了是多么地希望自己当时也能去啊。昨天,我们的教堂挤满了来听上杭会议报告的弟兄姐妹们。他们对上杭的教会是多么地向往!看到我们这里的基督教友们受到上杭教会的影响那么深,我非常欣慰。我们的郑牧师恨不得马上行动起来组建我们的唱诗班,为圣诞节做准备。他们已经很快募捐到20张新座椅的钱了。我们礼拜天下午的祈祷会就是按照卫英士牧师在上杭大会上那么组织的,效果非常好!我可以确定你们的付出已经收到了回报。所有我们这些与会者,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永生难忘!我感恩主让我优先看到,那些奉主为真神的人能取得多大的成就,虽然他们的人数还不是很多。最后,我恐怕要批评你们:你们非常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长时间超负荷工作不是好事情。我相信上帝希望你们能为他服务的年限更久一点,而不是让你们提早结束。我父亲常常说,火炬最好不要两头都点燃。”




         一个奇怪的祈祷




在上面提到的1917年的客家基督教大会召开之前,我们的基督教女子的孔老师夫妇喜得贵子。虽然作为基督徒,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不像世俗家庭那么严重,但是,毕竟有个儿子比有个女儿让他们开心很多。但非常遗憾的是,孔老师夫妇的快乐非常短暂。大会结束不久,主就提前把这个孩子作为我们奉献给他的荣耀的鲜花,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这个打击对孔老师夫妇非常大,特别是孔太太,伤心欲绝,久不能息。我们为这位小精灵安排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葬礼。我的妻子叫人买回的一口白色的小棺木摆在教堂中间,它的周围是盛开的鲜花。这样的葬礼和当地同样孩子的葬礼完全两样。民间观念认为那么小的婴儿还没有思想,还不属于人,所以,那些不幸夭折的孩子经常只是被简陋地草席裹着,埋在一个浅浅的小土坑里。我有时会看见,那些野狗把坑刨开。尽管葬礼很体面,但是,孔老师夫妇的失子之痛还是那么的挖心掏肺。孔太太难于抑制地抱着棺木嚎啕大哭,孔老师则在一旁伤心地祈祷。他说道:“感谢主啊,为了大会召开,你给我们一个儿子,你是多么地爱我们啊!但现在大会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成功完成了,你那么满意,就把我的儿子也带回去了啊。我为此赞美你啊。阿门。”我在边上听到这觉得这个祈祷很奇怪,这不像是一位神职人员应该有的祈祷内容啊。但接下来孔老师又接着祈祷道:“主给的,主可以收回。我以主的名义祝福。”最后的这句话才是任何一位诚挚的基督徒身处任何环境下所应有的祈祷。




      为灾民而乞讨的传教士




1917年,中国北方地区因为黄河决堤泛滥,发生很大面积的洪灾。据报道,有105个县和上千个村镇被从地球上抹掉。无数家庭一夜间一无所有,生离死别。当我接到求援的消息,我深深感到,自己应该为灾民做点什么。但是,我们上杭的基督教友们已经为了刚刚建好的大教堂奉献了自己的全部能奉献的,而且我们还要为客家大会的成立支付一百多块的账单。我和大家说了赈灾这件事,大家都纷纷表示愿意节衣缩食来支持灾区人民。基督家庭和圣经学校的所有成员都已经一个月不能吃肉,有的学生还节省一个月的早餐,省下的钱拿来捐赠给灾区。但是,光靠我们这些本来就捉襟见肘,温饱难保的人来口中夺食,那毕竟是杯水车薪啊。这就如同《新约全书》里面说到的“耶路撒冷的微薄但可贵的捐赠的故事”一样啊。所以,和大家商量以后,我去说服了公立学校官员们,请他们呼吁学生们回家和家长们商量捐赠灾区。我又和其他教友们每天挨家挨户拜访每个商户,恳请他们慷慨解囊,支持灾区人民。有时我去到商店的时候,还必须像乞丐那样向大家求援。刚开始别人还笑话我,但是,当他们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之后,大家都纷纷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最终我们募集到400块钱寄给赈灾委员会。虽然我像个乞丐一样沿街乞讨,但是,如果这样可以为灾区群众提供一点粮食的话,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再做一次。




        挽回教会学校的声誉




一间学校是否能够获得发展,取决于它的声誉和它获得的成绩。这点,中美两国都是一样的。教会学校通常以它的严格的道德,纪律约束和它的细致的管理而闻名。要保持优良的校风和较高的声望,就要克服许多障碍。我们的教会学校虽然不大,周围竞争也激烈,但却从一开始就在当地的基督徒家庭和非基督徒家庭中拥有有很好的社会名誉。一些竞争对手就一直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时刻想抓住我们的什么纰漏,来散布对我们学校不利的谣言,达到破坏我们声誉的目的。


有一年的寒假刚刚结束不久,我从乡下的分会检查工作后回到家里。农村教会工作的成绩让我兴高采烈。但妻子的一盆冷水把我浇到心灰意冷。她告诉我,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教会学校有一部分师生参与赌博,还有一位老师更是因为吸鸦片被政府收押!每个学校的下个学期的生源多少,取决于上一个学期的学生成绩和学校的声誉,特别是中国新年结束后的那个下学期最重要。现在马上要面临新年后的新学期了,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我平时管理太松散了!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我们两夫妻一夜辗转反侧,失望,焦虑和自责一直充斥着我们的心里。“一定要采取果断的措施,清除害群之马!迅速洗清学校的不良影响,重新塑造学校的声誉。”这是我在天亮前做出的决定。我必须在学校名誉还没有被完全破坏之前,迅速惩罚那些违规的师生,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借此事件,在社会上添油加醋地四处散布谣言来污蔑我们,打击我们。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主的圣名,维护基督教的名誉。


早上起床后,我擦干泪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召集所有的师生开会。我宣布开除那些吸鸦片的老师。全部的学生禁足一天,不许吃喝,自己反省。带头的那个学生单独被我禁锢到我的住处,他将被禁锢到春节以后。而且,大年三十的夜晚,他也被禁食。按照中国的习俗,禁食年夜饭是很大的惩罚。当然,第二天他可以吃饭了。我们“美华学校”严厉惩罚违规师生一事迅速传遍了全城,许多家庭对我们学校严格执行校纪的行为非常赞赏。学校的声誉很快得到恢复,提高。从那次事件以后,再没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在上帝的保佑之下,多年来,“美华学校”一直在良好的管理下运行着。






台风中登船,获得捐款




前面几章里,我谈到中国正经历着一场空前绝后的长期内战。但是,在偏安一角的华南客家山区,有时候也会有短暂的太平日子。在和平时期,我就组织教友们和同情基督教的朋友们一起来修建我们的学校。许多不了解基督教的上杭的本地人也参与进来,大家都尽自己的能力为建设学校出一份力。但是,尽管这样,我们资金还是不够,离完成那间大学校还差大约400块当地货币。


在此期间,我因为公务急着去香港出差。考虑到香港离上杭路途遥远,我就随身带着我们那间教会学校的捐赠簿和一些照片,期望路上有好心之人会慷慨相助。我预定了公务结束第二天离开香港的船票,虽然舱位紧张,必须和其他华人一起共舱,但我还是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谁知道,第二天一早,狂风呼啸,天气变化很快。


据说是有台风袭击香港海域。我无法知道是否可以按时出发。但是,等到上午十点的时候,船务公司广播说,轮船可以在中午十二点启航离开香港前往目的地汕头。那天是74号,我在狂风暴雨中登上了那艘客轮,而我当时居然忘记了那天是美国的国庆日!香港的天空乌云翻滚,狂风阵阵,我开始担心这趟行程的安全。那么艰难地订票,现在又是恶劣天气,难道是上帝警示我要暂时留在香港吗?事实上那是一次很大的台风。


根据第二天的报纸报道,那天中午的台风袭击中,香港码头有大约四五十条小船沉没。可是,不管我怎么胡思乱想,我还是没有离开这条轮船。大约十二点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轮船的甲板上感受那个台风的威力了。但是,突然间,我听到几声炮响。然后看见几位军人举枪射击。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让本来就很惶恐的我更加魂不守舍。看到英国战舰上已经开始猛烈的炮击了,我感觉脚下的甲板都已经开始一寸一寸的下沉。难道这英国人的殖民地香港也打战了吗?我到哪里去躲避?正当我诚惶诚恐,手足无措的时候,客轮上的管理人员上来安慰大家了。原来是美国的盟国-英国的军舰和港英当局发射礼炮来庆祝今天的美国国庆。听到这个解释后,大家才把心放下来,似乎台风也没刮的那么厉害了。


这条船上的海员们只有船主是白人。其他船员都是菲律宾人。而整条船上只有我和那位船主两人是白人。另外,我只看到一位中国太太是船上唯一的女士。我还注意到一位中国富翁也上了这条船。船主邀请我和那位富翁等其他几位绅士到他的办公室休息。这条船的船主办公室在船的中层甲板上,是全船最舒服的位置。不用多久,我们大家就都很熟络了。聊天的气氛也开始亲切起来。船开了一会儿,船长进来跟我们说,他要把船停下来了。原来香港的码头很大,我们的船航行了一段时间了,它居然还没驶出港口。


船长是个很稳重的人,他说,今天这种天气,他不知道港口外面的水域是否安全,所以他决定还是暂时在安全的港口内避避风浪。这个决定让我这位没多少海上上航行经验的人非常高兴。其他人似乎也和我一样感觉到轻松很多。大家的谈话也慢慢热烈起来。船主特恩波尔先生Mr.Turnbull很幸福地告诉大家,两天前他刚刚娶了一位漂亮的中国太太。他还给大家看了他的结婚戒指。我乘他高兴,对他说道:“恭喜恭喜你。很显然你非常关心中国的繁荣,老百姓的福祉。我现在也在从事同样的事。我正在为中国的孩子们建设一间很大的学校,但是经费还差几百块钱。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求您赞助一些钱来帮助中国的孩子们?”我把正在建设中的学校的照片还有那本捐款簿给大家传阅。特恩波尔先生很爽快地在捐赠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在他的名字旁边记上捐赠50块美元。然后他把捐赠簿递给旁边那位中国富翁,跟富翁说:“王先生,该你了。”王先生写下自己捐赠20美元。但是,特恩波尔先生摇摇头,说:“不行啊,王先生,你可不能捐的比我还少。”他就一直磨着王先生直到王先生答应也捐款50美元为止。接下来,特恩波尔先生又把捐赠簿递给船长。船长很大方的说:“虽然我家里有六个孩子靠我的薪水养活,但我还是愿意捐款20美元。”大家这才结束了这段佳话。


大约没过多久,船长说台风已经过去了,轮船可以起锚出发了。台风过后的海面还是波浪汹涌,但我们的心情却是非常愉快的。船主安排人把我的船位调整到餐厅里面的间隔舱,这样,我就有了最舒适的休息条件。第二天上午,在船到达汕头码头之前,我如数收到了那些好心人的捐款。这次在台风中的航行可谓收获不小。感谢耶稣基督。




     新来传教士的首次巡回之旅




前面的章节里面,我曾提到,康贝尔先生陪同我第一次深入到华南内地巡回考察的事情。当时,他非常欣赏我第一次内地考察所表现出来的个性上的勇敢和事业上的满腔热情。他还对我说过,他认识的那位有着一定中国生活经验的传教士第一次外出巡回考察的尴尬故事。我对此是非常不理解。当他们第一晚必须在中国的小客栈留宿的时候,那位新来的牧师面对客栈那些简陋,破旧,肮脏的环境,居然大惊失色哭丧着叫道:“为什么,怎么会睡在这个破地方?”第一次的巡回实地考察,就像一个温度计记录温度一样,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一位传教士适应环境的能力。






经过九年的漫长等待,我们终于迎来了从美国派来的新教会成员。这对我们是一件非常的鼓舞和激动人心的事。带队来的迪克先生Mr.J.S.Dick是一位非常健硕的年轻人。就在他们到达上杭教会不到两个月,我和妻子就因为超负荷的工作而累垮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我们两个只好撤到一个安静偏僻的小山上休养。教会的工作只好交给这些连一句中文都不会说的新来的牧师们。但是,迪克先生克服了许多困难,把教会管理的井井有条。


我们经过一个月的休整,身心才得以恢复。随后,迪克先生又陪同我到农村开始巡回宣讲。一天,我们冒着磅礴大雨去一个叫“将布”的工作站。快到集市的时候,我们被眼前的一条山涧拦住了去路。原来的小木桥已经不见踪影了。平日和缓浅浅的小溪因为大雨,变成湍急汹涌的小河了。我问附近的村民是否还有其他方法过河,他们都说只有蹚过去。可是要从齐腰深的这么湍急的水渠蹚过去,绝对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又没有其他途径。而且如果现在不过去,后面水会越来越深。考虑再三,我们决定试试。


我雇请了几位村民,他们头上顶着我们的行李在前面带路,我们在后面跟着。我骑在我的骡子上,迪克先生步行,我们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在急流里摸索着朝着对岸挪着。两位去庙里烧香的父子看我们这样过溪,也跟在我们后面。我骑在骡子上,顺利地过了最湍急的部分,就回过头来关注着后面的人。迪克先生一步一步很慢但很坚定地在水中走着。而那两位父子则很不幸地失足滑到在湍急的溪水里。那个父亲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他的儿子却重心不稳,像个石子一样在水流里面踉踉跄跄,翻滚着,被溪水冲到很深的地方。见此情景,我赶紧从骡子上跳了下来,冲到那个孩子面前。


在溪水把孩子冲走之前,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将他举过我的头顶。读者可以想象,这两位父子安全到达对岸后,他们是怎么对我千恩万谢。而我则非常欣赏迪克先生非常勇敢地和我一起渡过了这个难关。面对困境,他毫不畏缩。我告诉他,作为在落后地区工作的传教士,这些困难是经常会遇到的。我们要随时做好为主奉献自己的准备。迪克先生没有被眼前的这些困难吓倒,他还是那么坚强乐观,积极向上。他的第一次外出农村考察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在此之后,他的各项表现都是那么勇敢无畏,完全能够接受困难的挑战,经受厄境的考验。




       两次离开上杭的经过






不知不觉我们离开家乡已经十一年了。在上杭也生活也快十年了。从十年前踏上中国的土地开始,我们就经历了人地生疏,举目无亲,语言不通,独自奋斗的艰难岁月。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孤单,不再陌生。我们已经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我们已经拥有许多知心的朋友。上帝指引我们唤醒了数以百计的新的基督教友,我们和他们在通往永恒的生命的狭窄的道路上携手并肩,情深意长。我们还用我们诚挚的,博爱的基督精神赢得了许多非基督教朋友们的尊敬和友谊。现在我们要暂时离开上杭,回到美国看望亲人,心里是多么的难舍难分。计划动身的那个星期的礼拜天,许多我们在乡下的教友们来到城里,和在县城里的教友们一起,给我们送行。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我们非常担心新来才一年的牧师们无法挑起我们留下的重担,毕竟他们连汉语都还没有学会。好在他们现在比我们刚到的时候条件好的很多。我们培养的本地的牧师们和女子神职人员会给他们很大的帮助。我相信上帝会替他们安排好一切的。


就在我们开始礼拜天的早课的时候,我听见有军乐队的声音,而且是朝着我们的教堂而来。很快,我们就看见一大群群众,簇拥着上杭的最高部队长官和他的军乐队来到了教堂。这位长官军装笔挺,精神抖擞走在前面,几位举着一块横幅的士兵和他的卫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士兵们把横幅挂在教堂的布道坛上面。乐队又开始奏起很欢快的曲子。等到音乐停止,这位长官走上布道坛开始大声地对下面的听众演讲起来。他列举了我对上杭人民做的各项贡献,然后指着横幅说,那是他代表军队和民众送给我的,以此感谢我的无私奉献。我赶紧上去向他和大家鞠躬,表示非常感谢。随后,他解散了士兵,只留下卫兵和他一起回到人群中,并且示意我继续我的早课。挂在布道坛上面的横幅的题词是:“您真心的爱无边无疆。以此赠送尊敬的卫英士牧师。步兵第三师第一团团长李德生和全体官兵。”这真是一个难忘的礼拜天!我和教堂里面所有的听众都将谨记这个庄严而重要的时刻。




    更值得一提的是,几位牧师们的祈祷会也非常感人。但是真正的告别聚会是在第二天礼拜一的早上六点。时间还没到,女子圣经学院的小教堂里面就聚满了人群。简短的问候之后,我跟大家说,让我们一起跪下祈祷。然后,我安排两位资格最老的牧师上来说话。首先上来的是刘老师,他就是我最早在上杭聘请的中文老师。但是,刘老师才开始说了几句,就因为情绪太激动而无法继续。接着上来的一位牧师也是刚开始说了几句,后来就哽咽着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祈祷会就只好这么匆忙地结束了。当我和妻子站在教堂门口和大家握手告别的时候,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泪光盈盈。十一年前,当我们告别美国的父母和亲朋好友的时候是那么的难舍难分。但今天,要告别眼前这些从异教徒的黑暗中走出来的灵魂伴侣,却是更加让我们蚀骨锥心,情难自禁。他们不由我们分说,就打发我们要搭乘的小船到几公里的下游等我们,他们要送我们这段路程。我们只好依依不舍地一路走着,聊着。忽然间,部队那位长官带着军乐队出现了,同来的还有上杭县城的一些官员。乐队奏着曲子,大家排成一个长队,陪着我们走了好几公里地,一直送我们上了客船。再一次的拥抱,握手,挥动手里的手帕,直到彼此离开各自的视线。这厚重的情谊已经融化在一江春水里,流淌在大家的心窝里。这温馨感人的画面,一直存在着我的记忆里,温暖着我的余生,从未远去。




    和第一次离开上杭相比,第二次撤离上杭的情况似曾相识,但情景却是令人叹息。


  1927年春天,我们已经知道上帝召唤很多传教士撤离战争中的中国,我们也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从听到类似的消息开始,我们就准备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当地的中国牧师们,那样我们则随时可以接受主的旨意,撤离当地。今后中国的基督教宣教工作将由中国本土的传教士们独立去完成了。如果我们外国传教士继续在中国履行这个神圣的职责,那会给那些反对外国人,反对基督教的当权者们理由,他们会更加疯狂地迫害中国的基督教徒们。


  虽然我们已经未雨绸缪,开始做好交接工作;但是,上杭教区的工作量很大,最早在年底前,我们才能够全部顺利地完成这个任务。但事情就是那么突然地发生了。有一天,我们同时收到两份来自美国领事馆的电报。电文要求我们立即撤退到沿海港口城市。因为之前我们有收到过类似的提醒,我们知道这个指令不仅仅是来自领事馆,也是来自基督教会的上层理事会。当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的教友们的时候,他们很受打击。大家都感觉到前途很黑暗。经过慎重考虑和祈祷之后,所有的外籍传教士都一致同意接受这个指令。


时间紧迫,一切都是那么匆忙而慌乱。这次连告别会都不会有时间来组织。而且,军队的态度和上一次相比,却是完全不同。上一次的步兵长官,军纪严明的基督徒李团长,已经被前一段时间还在山上到处流窜的恶霸所取代。雄壮威严的军乐队被那些满嘴污言恶语的土匪兵替换。那些冲动鲁莽的暴徒赶走了县城里面知书达理的老乡绅们。(可敬的老乡绅们上次还为我们举行告别宴会。)上次无限依恋和我们挥手告别的乡亲们,都已经在“打倒外国鬼子”的口号声中惊慌地四处躲藏。我们再次跪下我们的双膝,如同五年前的那个早上一样。我们的身边虽然没有像上次那么多的人群,但大家的心还是没变,信念依然。我们这些主的忠实的仆人,在此虔诚地向主祈祷。我们悲伤的双眼,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神的光芒。当那些新当选来接替我们这些外国传教士工作的当地牧师们和我们一一拥抱告别的时候,大家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伤感,泪眼相向,心如刀割。望着岸边那些送行的基督教友们的声影越来越远,站在船头的我们这些外国传教士们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我们这些主的使者,来到异教徒的荒漠,种上了福音之树。现在树苗初长成,我们却要离开。


  虽然伟大的主召唤我们这些仆人暂时离开这边神圣的中华大地,但他从来没有要求停止传教工作,更没有要求华南客家地区的教堂停止建设。我们的教堂被暴徒们冲击,掠夺,但没有垮下。中国本土的传教士们,已经勇敢地接过了外国传教士们的工作。各地的教堂理事会也开始管理各自的教会的日常工作。


我曾经两次往返中美两地。特殊的经历,让我可以明辨,虽然现在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比过去更困难,但是在中国的每个教区,每个教堂,每个角落,都有那么一群对神怀有无比坚定信念的基督徒们。他们无畏世俗权贵和暴民对他们的残酷迫害,勇敢地站出来,让外国传教士们拍下他们的照片,以此来表达他们永远和主同在的决心。


我在上杭的最后一个礼拜天,是我在中国华南客家山区十五年传教生涯中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世俗权力阶层和暴民对教会的迫害,以及我们被临时匆忙召唤撤退的原因,我们原来预定的给两位理事会任命的牧师的授职仪式只能提前到那个礼拜天举行。在授职仪式上,所有的中外神职人员,包括我们的女神职人员和女子圣经学院的女学员们,大家一起手牵着手,站成一个圆圈,把两位新就职的本地的牧师们围在中间。他们大声对那两位牧师说道:“我们的身体就是保护你们的铜墙铁壁。敌人的利箭要射到你们,首先让他们穿过我们的身躯。”这些庄严肃穆的话语,让我感到无限的自豪和骄傲。当那两位被授职的牧师走上布道坛开始做神圣的宣誓的时候,我坐在下面的条椅上,仿佛看到了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伟大的主用他的神奇的双手,慢慢地实现了一个伟大的梦想。


过去十五年的许多许多感人的画面,在我眼前一幕一幕地闪现。情不自禁地,感恩的泪水在我的脸上尽情地流淌。是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十五年前含辛茹苦种下的神灵种子,战胜了冰封雪打,顶住了日晒水淹,终于开花,结出了美丽的果实!就算是现在,我们要撤出这块美丽的国土的时间已经来临,而中国的教会在面临邪恶势力的迫害和掠夺的时候,伟大的主也选择好那些坚强而勇敢的本土的中国教徒们,鼓励他们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从外国传教士们肩上接过这神圣的重担!他们一定可以战胜目前的困难,把传教工作更加完美地推广。看到这一幕正在我的眼前发生着,我是多么地幸运和快乐啊。正如我在前面几章里面说到,只要未来中国有个稳固的爱民的政府,人民就可以很快迎来精神和灵魂上的大丰收。神的光芒照耀这边大地的那天就指日可待。到那个时候,中国和外国的所有基督徒,将心手相连,灵魂相牵,共同赞美伟大的耶稣基督,共同颂扬爱的篇章。


是的,我坚信,基督精神的火炬将继续在中国大地上熊熊的燃烧,圣灵的光芒永远照耀普天大地!




                全书完






  译后记




现在,是2016年的平安夜的晚上八点。附近教堂的唱诗班的颂歌依稀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祥和的爱和慈悲。


我,一个浑浑噩噩地活了半个世纪的中国福建上杭人,端坐在美国加州洛杉矶的住所的电脑桌前,默默地感恩着那位一百多年前,把十五年的大好青春年华献给了上帝,献给了我的家乡的美国加州的卫英士F.J.Wiens牧师。


  1979年,特蕾莎修女被授予了诺贝尔和平奖。她在瑞典的颁奖典礼上,告诉全世界,她只是“上帝手中的一支笔”。就是这只“上帝手中的笔”,书写了人类历史上璀璨美丽的一页。她在典礼上的祷词中说道:


“主啊,请让我成为你的和平的倡导者;若何处有怨怼,我愿播种仁爱;若何处有罪恶,我愿播种宽恕;若何处有猜疑,我愿播种信任;若何处有绝望,我愿播种希望;若何处有黑暗,我愿播种光明;若何处有悲伤,我愿播种喜乐。主啊,求你给予我们力量;让我们不苛求安慰,只是去安慰他人;让我们不苛求被理解,只是去理解他人;让我们不苛求被爱,只是去爱他人。因为忘我,才可以回归真我;宽恕,才能获释原罪;死亡,才可以轮回永生。阿门。”


特蕾莎修女的这段祷词,再次高度概括了卫英士牧师在上杭的十五年里的忘我的奉献。


几个月前,我对基督教还一无所知,最多也只是大学时候学的一点宗教理论知识。但是,在反复阅读了卫英士牧师写的这本回忆录之后,我的粗俗不堪的内心世界得到一定程度的升华。我对基督教义有了至高无上的尊敬和膜拜。它让我知道,对我们这个世界造成最大伤害的不是战争,疾病,饥饿和污染,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爱无能。仁爱和希望,并没有在人间大地上遍地播种,上帝的声音还没有在苍穹之下四通八达。一百多年前,一位美国的传教士可以为了心中那份信念,万里迢迢,携带妻儿来到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南中国的客家山区,传播仁爱和慈悲的种子,用自身的感人的事迹,讲述了基督教的真正精髓。他们对上杭的功德,可谓是再造之恩。可是,作为我们上杭的后代们,却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知恩图报,是传播仁爱和希望的第一步。所以,我才诚惶诚恐地试着将这本英文原著翻译成中文版,希望有更多的家乡父老,兄弟姐妹可以了解到这段感人的历史,知道我们的祖辈们,曾经受几位美国牧师们的这么大的恩惠!以人推己,将来我们也可以在工作,生活中,施多于拿,爱多于被爱。那么,困惑我们很多的问题都不会是什么问题了。


我还不是基督徒,但这并不妨碍我去传播基督教的教义;并不妨碍去传播上帝的声音;并不妨碍我去传播仁爱和希望。或许,在我的鄙微的内心里,已经潜意识地把自己决志为基督徒了。


感谢北美上杭同乡会的曾晓芬女士,梁瑞风先生,雷和荣先生,他们不仅帮助我了解到这本感人心弦的回忆录,还在我的翻译过程中不断给予我帮助。同时,我还要感谢上杭网的总裁张兴先生和他的同事们,因为有他们的辛勤劳动,这部中文版的回忆录在得以第一时间在上杭网连载,并得到很多读者的支持。最后要感谢的是几十年来的好朋友赖寿康先生,不遗余力地在推动本书的出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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