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定格中的李光耀:从广东客家到新加坡国父 2015-03-24 09:04:13来源: 南方日报
对新加坡人而言,他留下了一大笔国家财富,远胜金银……
2011年5月14日,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和国务资政吴作栋发表联合声明,宣布他们不会在新一届内阁中担任职位,以便总理李显龙组阁时可以任命更年轻的部长。这是2011年4月27日李光耀在新加坡向支持者致意的资料照片。李光耀生于1923年9月16日,祖籍广东省梅州市大埔县。其祖父李云龙当年是新加坡航运界的“老大”,祖父和父亲重视对小光耀的培养,李光耀从小接受英式教育。李光耀后来回忆说:“我的家庭、我的父母和祖父母教我怎样分辨善恶是非、教我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他们也塑造了我的性格,家庭并没有影响我的政治生涯。” 李光耀一生,有过光辉,更有苦难,曾向人屈膝,也有过别苦。正是这些人生桥段,一次次引导和改变着他的轨迹。 诗与吻别 2010年10月6日,是李光耀的妻子柯玉芝的葬礼。那一天,在爱妻最爱的巴哈乐曲中,87岁的李光耀拿着一枝深红色的玫瑰,用手心贴着自己的嘴唇,继而轻抚爱妻的面颊与额头。爱与悲伤,在指间澎湃,在两人咫尺间传递。 柯玉芝与李光耀结婚60多年,两人曾是剑桥大学同窗。在李光耀政治生涯中,柯玉芝不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为他改写演讲稿,整理文件,更是他政治苦恼的倾诉对象。2003年,柯玉芝中风,李光耀从此转变角色,把陪护妻子作为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2008年,柯玉芝再次中风,从此卧床不起。此后两年,李光耀每天陪着妻子,讲着过去几十年每天会讲的国事和家事,虽然柯玉芝此时已不会讲话,但李光耀说:“我跟她讲话时她是知道的。我每晚都这么做。她会为了我保持清醒。我告诉她我今天做了些什么,我会念她最喜欢的诗。” 跪与转折 1942年,新加坡落入日本人手中,那一年,李光耀19岁。一天,他在街上迎面碰到一名日本士兵。他当时根本不知道,日本控制新加坡后,要求所有当地人碰见日本兵都必须弯腰九十度鞠躬。李光耀若无其事地走过。日本人弯弯手指,把他叫回,逼他跪下,李光耀被迫下跪。日本人随后用军靴踹向李光耀。李光耀后来便被日本人盯上。 同年2月,日本人对关押的新加坡年轻人实施大屠杀,把他们带到海边,让他们自掘坟墓,然后从后背射杀他们。李光耀是其中一个。但他在即将被装上卡车前一刻,编出个理由回到营房,此后遇到日本兵换防,就此把李光耀给忘记了。就这样,他幸运地躲过了屠杀。 那段经历,让李光耀刻骨铭心。在李光耀后来的自述中,他说,那一脚不仅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成为国家关键的转折点,因为那一刻,他和他的同胞开始思考,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钱与报摊 1946年,二战结束次年,23岁的李光耀考取英国剑桥大学法律系。当抵达伦敦,第一次走到繁华的伦敦市中心,他看见一个书报摊,旁边只有一个箱子,没有摊贩。这是最原始的自动售报摊,由买报纸的人自己放进硬币,自己找零,是完全凭自觉的交易。这个街边摊对李光耀的震动,是一生的。 许多年后,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震撼,那是他内心最原始的对文明的感悟。 在后来旅居英国的日子里,他目睹了英国的衰败,经历了在这个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国家里东方人所面临的种族歧视,他自问“这个倒下的帝国有没有资格统治我的国家”,他立志要从殖民者手中夺回控制权,“他们能做到的,给我们时间,我们也能做到”。 泪与生存 1959年新加坡摆脱殖民统治,李光耀出任新加坡第一任总理。此后,他一直致力于推动新加坡并入马来西亚联邦。1963年,两国合并,但蜜月期不到两年,双方就产生巨大分歧。1965年8月,正当新加坡面临与马来西亚联邦决裂的边缘时,李光耀在一次有关与马来西亚分道扬镳的电视采访中,穿着白色衬衣,不断用手帕擦拭眼泪。 “成年以来,我始终相信新加坡能并入马来西亚联邦,结合这两片领土,让两边的人民在地理上、经济上、血缘上相连接。”李光耀在采访中泣不成声,几度哽咽中断讲话,最后用一句“可以暂停拍摄吗?”结束了这段历史性的镜头。 8月9日,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独立,42岁的李光耀开始独立承担起治国重任。在独立当天的讲话中,同样穿一件白衬衫,李光耀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随着别人的音乐起舞,我要对好几百万人的生活负责。新加坡……一定会活下来。” 直至晚年,李光耀还把脱离马来西亚作为自己一生的遗憾。 人与饭碗 1980年,新加坡航空工会组织大罢工。李光耀在街头搭台,现身说法。同样是一件白衬衫的李光耀,虽然在早年曾靠拉拢工会步入政坛,但此时的他已是花白头发,绝不允许工会组织罢工等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两个礼拜的损失,我们要用好几个月来弥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马上结束罢工,要么继续这样下去,但我绝对会用一切方法教训你们,让新加坡人民教训你们……治理新加坡的人,必须要有铁腕,否则就别玩了,这不是在玩扑克,而是关乎你我的生活,是我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国家。” 李光耀在新加坡独立之初就很明确地说,新加坡没有资源,唯一的资源就是人民。“政府会给每个人一个瓷饭碗,但如果你自己打碎了这个饭碗,就只能自己为自己负责。” 法与教育 新加坡可能是全世界规矩最多的国家。上世纪90年代,有记者问李光耀,新加坡人是不是全世界生活在最多规矩套子里的人,李光耀说,新加坡是靠法和教育发展起来的国家,“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们现在所有的繁荣,经济上的发展,都是因为我们去干预相当私人的事情:你的邻居是谁,你怎样生活,你制造的噪音,你怎样吐痰,你在哪里吐痰……要是当时没有那样做,并且有效执行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们。” 在李光耀晚年的一次演讲中,他再一次谈到秩序和法度。“就算我卧病在床,就算你们把我埋进坟墓里,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我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李光耀的话里话外 李光耀善言辞,好辩论。他执政数十年间,许多话语被新加坡人记录在心。今天看来,也许并非句句有理,但在当时,这些话,或能回天,或能服人,或能平事,或扭转时局。 泪语 1965年,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联邦独立,曾经力主狮城并入马来的李光耀在公众面前潸然泪下,表情苦楚。他说:“20年前立志当律师,只为谋得成就感和优厚生活,做梦也没想到学成20年后,竟然必须为200万人的命运负起责任。” 这身重担一挑几十年。如何缔造强国,如何屹立世界,如何让多元民族和谐共处是他倾注毕生精力的事业。执政数十载,他打造出廉洁高效、诚信务实的政府,法纪严明、井然有序的社会,经济腾飞、高度现代化的国家,国民自豪,举世瞩目,却也不乏争议质疑。 保姆 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称不上是有修养和文明的社会,但是我们问心无愧地朝着这个理想迈进。新加坡正逐渐成为一个更优雅的社会。如果说它是个‘保姆国家’,我会以身为保姆为荣。” 吸纳 李光耀笃信基于儒家思想的“亚洲价值观”,倡导国家至上、家庭为根、社会为本、既尊重个人又强调协商共识的治国之道。他自称是个“老派社会主义者”,不好时髦,始终如一。 拥抱传统、构建国家认同不意味着故步自封。李光耀对于西方先进经验从来持开放心态,不吝“拿来”。他说:“新加坡并不想模仿西方,但希望追赶西方的物质和科学成就,吸取和学习西方组织社会的方法。” 挑战 在他看来,一个民族的命运取决于其意志力和自信心。“自认无法克服挑战的民族注定失败。”正是这份强大的民族信念让一个国土狭小、资源匮乏的岛国成为如今拥有世界地位的经济强国。联合国前秘书长科菲·安南有言:“李光耀把新加坡从第三世界带到了第一世界。” 小国 既非大国,便难恃强而纵横捭阖。李光耀“小国外交”的精髓在于以国家安全和利益为核心,灵活务实而富有主见,左右逢源而不依附大国。 他说:“我们要同所有邻国建立友好关系。但是要建立实际有效的睦邻关系,先得把话说清楚:‘我们家里要买什么家具和要怎么摆设,一概由我们自己做主。’” 他冷静指出,外部大国可能决定东南亚小国的命运,只有接受这一前提,才能更好地推行均势战略,让新加坡在大国竞争与制衡中获得自身利益最大化。 理想 作为新加坡“首席外交官”,李光耀活跃于世界舞台,光耀全球。被其魅力迷倒的英国民众戏谑:足球运动员可以交换,政治家为什么不能交换?我们要李光耀当我们的首相。 这份人格魅力源自何方?或许源自李光耀对理想的坚守,对责任的担当,对变革的拥抱。 他说,如果你在年轻时毫无理想,那你可能还未老,已经变得十分尖酸刻薄。他说,真正称得上英勇的人,是权衡利害之后,敢于说“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勇往直前”。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能适应,再也无法改变,那就是你枯萎、凋谢的开始。假如有一天,我无法再学习新事物,并与世界脱节,我将变成废人”。 知命 对于生死,他似已看淡。对于生命,他满怀热爱。“最后一片叶子,将在什么时候飘落?我感到活力和精力在慢慢衰退……但这就是生活。” 耄耋之年,记者问他,如何评价自己的一生?他说,等棺材盖盖下,再下判断。“在双眼闭上之前,我说不定还会做些荒唐事。” 李光耀一生重要时间点 1923年9月16日 祖籍广东大埔,出生于新加坡。当时,新加坡是英国殖民地。 1942年至1945年 就读于新加坡莱佛士学院。因日军占领新加坡,李光耀被迫中断学业。 1946年 前往英国,先后在剑桥大学菲茨威廉学院和中殿律师学院深造,并为自己取英文名“哈里”。 1950年 返回新加坡。 1954年 参与创建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并任秘书长。 1955年 当选新加坡立法议会议员,并与妻子共同创办律师事务所。 1959年 人民行动党在大选中以压倒性多数获胜后,李光耀出任新加坡自治政府首任总理。 1963年9月 新加坡同马来亚、沙捞越和沙巴组成马来西亚联邦,李光耀继续任新加坡总理。 1965年8月 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联邦,成立共和国。 1968年、1976年、1980年 在李光耀领导下,执政党在国会选举中赢得全部席位。 1990年 辞去总理职务,此后留任国务资政和内阁资政至2011年5月。 2004年 其子李显龙出任新加坡总理。 2015年2月5日 因感染严重肺炎在新加坡中央医院住院治疗。 2015年3月23日 在新加坡中央医院病逝,享年9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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