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物志
堂兄
练建安
我有许多堂兄。武邑乡村的村落一般是以一个或数个姓氏构筑成的,这是农耕文明的产物与延续。我们村,是单姓村,因而,我有许多堂兄。 我的这位堂兄,就是二伯第五子,与我自小最要好。 堂兄初中毕业后,参过军,当过班长,立过功。连队把他作为苗子培养,推荐考军校,他没考上,成了退伍军人。堂兄迎考时,兴奋地与同班同学陈美丽写信,征求意见,顺便抒发了一个现代年轻军人的雄心壮志。陈美丽的父亲是隔壁村的老支书,偶然发现了这封信,便热情地鼓舞女儿与解放军同志学习交流。堂兄没考上,陈美丽却成了我们的五堂嫂。 堂兄回乡后,承包了一大片山林,大搞种养,日子过得很平静。 这几年,堂兄却苦恼起来。原因是他承包的林地,常被盗罚。贼是小人,智过君子。被盗伐的树木数量通常不多,一根,两根。时间相隔也长,半月一月。案子小,且此类事山区甚多,林业公安管不胜管。 堂兄是当兵出身的,在山上潜伏了半个多月,轻易逮住了一个盗贼。这人居然是一个远房族弟。他的老爹,困难时期帮过堂兄一家大忙。这堂弟苦着脸哀求,堂兄一挥手,放走了他。 这个远房族弟,伙同一帮二十出头的烂仔,赌博酗酒,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角色。乡村人又称之为“二流子”。 砍了一二棵小树,你抓到了他又能怎么样? 我在县里当秘书,我的同学阿钟任我家乡党委宣传委员。一天,我回乡时拜访了他,叙叙旧,并邀请他到我家做客。 钟委员亲自驾驶面包车,说说笑笑上了路。 堂兄闻讯,执意要请客,把我们带到了“红梅”路边店。这一喝喝得天昏地暗,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个下午,堂兄还很夸张,大呼小叫地请了一拨又一拨不相干的人来敬酒。 望着钟委员开车走了,堂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天,堂兄来电话,说到钟委员。他说山林保住了,没人敢偷了,真的非常感谢他。 我兴奋地说:“宣传工作真的有这么灵?” 堂兄在电话那一头哈哈大笑:“书呆子,你没听说过吧,他和二流头“刀霸”争舞伴,一拳打断人家三根肋骨。告上去,还没事,人家是执行公务文化稽查见义勇为。”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钟委员不是与人争舞伴。钟委员带人检查舞厅时,遇见一个二流头“刀霸”侮辱一个女中学生。钟委员喝问了一声。“刀霸”猛地操起啤酒瓶向他砸来。钟委员闪开,还击了两拳,打断了“刀霸”六根肋骨,不是三根。我还知道钟委员他爹是走江湖做把戏卖狗皮膏药的,闽粤赣边界著名拳师“老鬼马祥”的高徒。钟委员得家传,确实有两招。在校时,他当众表演过吃玻璃碎片。 堂兄又说了:“去年他半夜起床小便,遇见偷乡里电脑的,手电筒砸下去,小偷当场昏死,后来就瘫了。他又没事,小偷是拒捕,他是正当防卫。” 我说:“这事我也知道,当时小偷手上有马刀,要砍他。小偷有两个,两把刀。” 堂兄在电话上说,现在全乡的二流子都怕他恨他又不敢动他,见到他就绕道走。堂兄给起了个外号——钟馗。 我知道,堂兄和钟委员早已成了朋友。他爱叫他什么就听什么吧。不过,堂兄起的外号,倒也神似。钟委员平时文质彬彬,发怒时,须眉倒竖,双眼似刀,确实威风凛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