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练建安,武平客家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理事,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曾为《海峡都市报》资深副刊编辑、福建省《客家》杂志代理主编、《福建文学》编辑部主任,现为福建省文联冰心文学馆文学研究者,二级文学创作。《八闽开国将军》(6卷8册)主撰稿、《福建籍开国将军画传》(100余万字)主撰稿,电视连续剧《刘亚楼将军》(中央电视台1993年首播)第一编剧,50集文献纪录片《八闽开国将军》(2013年9月22日至10月16日福建电视台电视剧频道首播)总撰稿兼总编导,另著有《抗日将领练惕生》、《回望梁山》、《客刀谱》、《鄞江笙箫》、《八闽开国将军——50集文献电视片解说词》、长篇散文《千里汀江》、微型小说集《鸿雁客栈》、客家学论文集《客村散论》、连环画《古田小红军》、“台湾客家文库”微型小说集《客家江湖》等,曾获中国新闻奖副刊编辑奖、中国人口文化奖、福建新闻奖副刊编辑奖、“劲霸”文学奖编辑奖、闽西文化奖特别荣誉奖、福建省期刊优秀作品编辑奖、福建文学奖、第二届华东地区优秀期刊编辑奖等奖项。
硬颈
客家“硬颈”。抗战中,三百余名客家将领率部喋血沙场。家族前辈与有力焉。谨沐浴焚香,虔诚敬礼,为客家子弟兵立传。
夜袭 想起当年意志昂,腰间悬带赤莲刀。
未能醉卧樱花下,空负青灯读六韬。
这首诗,作者是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2军中将副军长练惕生;成诗时间1939年12月。其时,正是粤北抗日大战之际。
这首诗,表达了一位抗战将领抗击强寇、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醉卧樱花下”犹如岳武穆“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练副军长是我的族叔公,八年抗战,率部守厦门、攻南澳、战粤北、喋血衡阳、抗敌湘桂,立下显赫功勋。
话说1939年12月,日寇侵占广州一年之后,集中三个师团又一旅团6万余重兵,配合大量飞机、重炮、战车,主力倾巢而出,兵分三路,直扑广东临时省会韶关曲江。粤军第12集团军节节抗敌。大战正酣,防线多处撕裂,险象环生。一彪劲旅,跳出重围,挥师直捣敌中路联络线要地——牛背脊。 这彪劲旅,即粤军精锐第62军157师,指挥官为中将副军长练惕生。
牛脊背既为要地,日军配备精锐部队守卫。练惕生副军长指挥所部,在友军掩护下,与敌展开惨烈的攻坚作战。参战勇士前仆后继,浴血奋战,斩敌首1900余级,自损900余,终将敌阵攻克。日军联络线被切断,惊慌失措,深恐被分割围歼,遂易攻为守。粤军汇同湖南援军乘势全线反攻,大获全胜。此为第一次粤北大捷。
期间,日军出动大量骑兵部队。资料记载,仅第12集团军缴获军马就有80余匹。
据老兵回忆,日军骑兵皆骑东洋马,速度极快,势如旋风。敌骑骤至,我们一梭子弹打出,还来不及换弹匣,就见钢刀一闪,劲风过处,往往人头落地。所以敌骑兵对我们威胁很大。
练副军长苦思破敌良策,心生一计,遂下令部属广为搜集百姓家中的铁锅,付以重金。百姓、军士皆不解其意。
百十口铁锅收集齐备后,练副军长下令将铁锅全部埋藏于通衢要通,命令两营精锐埋伏两侧山丘,隐蔽待机。
部署既定,练副军长即派一营兵力袭击日军营地,日军反击,第157师袭扰部队且战且退。日军大怒,使出撒手锏,派骑兵大队穷追猛打。
敌骑兵追至通衢要道,马蹄踏踩铁锅,或急速滑倒,或踩穿锅底,深陷马足,整一片马翻人仰。
就在此时,两侧伏兵轻重机枪齐发,弹雨倾泼,如风卷残云。敌骑兵大队,片刻全部报销。
此“埋铁锅歼敌骑”故事,广为流传。
回忆者是华叔公,当年是练副军长的机要秘书。耄耋老人啦,头不昏,眼不花,记忆力特别好。为写作《抗日将领练惕生》,我多次采访过他。
前年秋,我带着一盒姜糖饼到他家拜访。他眼睛发亮,看看四下无人,就悄悄地奏近我说:“你知道吗?文德牺牲了,军长流眼泪。增发牺牲了,他就哈哈大笑,喝光了我一坛子客家酿酒,都醉了啊。那一夜,我不敢睡,怕他摸枪打人。云南讲武堂出来的,他的枪法很准的哦。”
我说:“增发叔公不是战斗英雄吗?烈士纪念碑上是有名字的。舍身堵机枪,为大部队攻下牛背脊开辟了道路。英雄!家族英雄,民族英雄,我会好好写的。”
华叔公不说话了,过了好久,他说:“阿建啊,我都九十多岁的人啦,说不清哪一天老军长就叫我去见面喽。有些事哪,堵在心里几十年了,多少回哪,我要说出来,就是不敢说,喉咙痒痒的,难受。半夜,我就自家对自家说,说上三四遍,舒坦了,一觉睡到天光。”
我笑了,说:“您那宝贝孙子阿东哥,房地产大老板喽,还以为您老说梦话呢。我们同学时,住学校宿舍,早上起来,他就问我,我没有说梦话吧?我说你干嘛老是问哪?他说,我爷爷每晚都罗罗嗦嗦的。”
华叔公紧抿干瘪的嘴角,良久,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阿建同志啊,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写出来哟。”
我点点头。
华叔公说:“那你给发个誓。”
我说:“一个作家,要凭良心写作。我不能保证一定不写出来。”
华叔公闭上了眼睛,好像很痛苦。十多分钟后,老人睁开双眼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说:“发仔,是被枪毙的。”
“啊!枪毙的?您,您……”
“没错。军长亲自下的命令。”
“军长?”
“是他。练副军长。”
“发叔公,他不是舍身堵歪把子机枪牺牲了吗?文史资料都这样写的,很多老兵都亲口说了,有录音,有记录。”
“发仔武功好,人高马大,潜伏过去,小鬼子换弹夹,他跳起来,一下子就将歪把子扯了出来。还要堵?”
“军长为什么要枪毙他?国民政府的烈士证,还挂在他家厅堂玻璃框里呢,大家都看过的。华叔公,您老忙吧,我还有点事。”说着,我站起来要走。
“你,你,给我站住!”
我站住了。
“坐下!”
我坐下了,竖耳倾听。
增发是族叔公练副军长的亲堂弟,第157师的武术教官。该师是族叔公的“本钱”,客家子弟兵众多。增发此人智勇超群,与文德并驾齐驱,同为族叔公的左膀右臂。凡该师攻坚克难,族叔公在关键时刻,连营规模的,多半要派出这两只猛虎。
话说练副军长指挥作战,善埋伏,也善强攻,如牛背脊之战。同时,战法多变,“夜袭敌营”即为一例。
据华叔公等老兵回忆,练师长在攻克牛背脊后,固守阵地。曾精选军中威猛勇武者36名,穿短裤,大腿涂黑,趁暗夜摸进敌营,奋勇杀敌,不发一枪。黑暗中各勇士手摸对方衣裤,遇穿长裤者,即猛刺几刀,遇大腿光滑者,迅即松手,如此一夜混战,杀敌甚众。
“夜袭敌营”的领队,不用说,就是武术教官练增发同志。天亮了,他率部凯旋而归。刚翻过牛头山,几架敌机呼啸扑来,狂轰滥炸,尾随的鬼子兵也追到了。战斗的结果是,增发一人负伤突围,35勇士全部壮烈牺牲。
增发主动投案,要求堂兄——练副军长枪毙他。第157师的长官们听完增发的供述,都不说话了,叹口气,相继默默走开。族叔公把自家关在师部作战室里,喝光了足足满坛子客家酿酒,哈哈大笑,笑了一出又一出,声震瓦屋。笑过后,威严地下达枪决命令,军法处长监督执行。
增发率部“夜袭敌营”,夜幕下,他摸到了敌方一个年轻女性的柔软部位。他犹豫了瞬间,放过了她。不料,这一念之差,直接导致了夜袭队全队覆没。
老兵 老兵是抗日老兵。八年抗战,他整整在前线战斗了六年。他是一个普通而又英勇的士兵。
我和族兄练德良合写过一本书,叫《抗日将领练惕生》,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老兵是练惕生的老部下。
练惕生,国军中将副军长,我的族叔公。民国二十八年(1939),老兵前往粤北抗日前线参军,后升任第62军157师通信连上士班长,打了很多仗,立有战功。
他印象最深的战斗是“驰援衡阳”。
1944年4月,日寇出动20余万兵力,发动了豫湘桂战役。百万国军溃败。日寇攻占郑州、许昌、长沙后,兵锋所向,直指衡阳。衡阳守军遭日寇包围。第62军等部火速驰援。
老兵高小毕业,爱读书报,有记日记的习惯。兹摘录其《阵中日记》一则:“1944年6月12日2时左右,157师奉集团军命令,在第62军前沿阵地一线,接替第92军防务。当日黄昏,师指挥部接军部急电,前线战况危急,伤亡重大。师部以十万火急命令47团驰援。我带传达班另两人各携长短枪各1支、手榴弹8枚,身藏公文,疾行山间,行至敌阵1公里处,与敌前卫对峙,双方交火,我班当即伤亡2人。我且战且走,强行冲入敌阵间隙,进至雨母山侧前沿阵地,完成任务。经过衡阳西郊反复战斗,我军终不能救出衡阳守军。我师与敌前哨遭遇,双方发生急战。那时,我正随师指挥部在前沿观察敌情,发现一股敌人,我连发数枪,击倒2人。众枪齐发,敌寇溃退。”
衡阳之战后,老兵随大部队转战桂林、柳州一带,吃了许多苦头。抗战胜利了,他自愿回家,当了大半辈子农民。
去年冬,深圳的一家民间慈善组织发起了为全国抗战老兵“送温暖”的活动。热心的志愿者打来电话,要将一件棉大衣、一枚抗日纪念章以及一本《国家记忆》送来。老兵的长孙表示了感谢。他说,棉大衣用不着了,老人家刚走几天,请寄来纪念章。志愿者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好久,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老兵走了,100岁,高寿。子孙满堂,自食其力,和睦,孝顺。家庭方面,他应该没有什么遗憾。
老兵的长孙说,老人怕摔,在去年摔了一跤后,老人的脑子就开始有点糊涂。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不时会突然惊叫“手榴弹”、“手榴弹”、“手榴弹”,枯干的双手在空中抓挠一阵子,消停了,又独自嘻嘻傻笑。老兵的长孙知道,老兵在老部队是投弹高手,他多次夸口说,可以随便把手榴弹扔进几十米远的枪眼里,还得过练军长奖励的一包“白金龙”香烟。他不知多少次说过,对付小鬼子,最痛快的,就是喂他们几颗手榴弹。“轰隆”、“轰隆”、“轰隆”,小鬼子就玩完喽。生产队的时候,大家在田塅干活,远远的,有两只野狗打恶架。老兵捡起石块,啪啪摔过去,狗脑袋都开了花。这是很多社员同志们都亲眼看见了的。
老兵的长孙说,老人家有一个“怪癖”,家人至今不得其解。老人走前的一段时日,一有空,就数他的几千块钱,数了一遍又一遍,还叫看望他的人帮着数。几千块钱,层层包裹,时而藏在这里,时而藏在那个角落。翻来覆去,总不放心。以往,他用钱还是比较大方的,不是这样的“守财奴”。
我说,会不会与他的抗战经历有关呢,被打散了,钱,可以买枪弹,可以买吃的穿的,有时还可以救命的。老兵的长孙说,老人走后,我翻看了他留下的老日记,没有这方面的任何记录。
关于钱,老兵对他的长孙是有意见的。老兵的抗战事迹见了报,上了电视,就有热心人替他搞到了一个旧牛皮手枪套,背在身上,照了相。说是国家每个月将会给他们这些抗战老兵发工资,享受离休干部待遇。老兵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一分钱。他怀疑他的长孙将他的工资冒领并挥霍光了。因为这个,老兵还开骂了,话很难听。
老兵走了。深圳民间慈善组织的镀金纪念章到了。乡亲们传看了,啧啧叹息。春节期间,我携妻子回乡,听到了乡亲们很多善意的“谣传”。他们振振有词地说,老兵是要参加北京天安门“抗战胜利阅兵大典”的,上级把军功章发下来了,制服也准备好了。可惜啊可惜,我们的抗日老英雄。
我感慨万千。我是老兵的大孙女婿。
大头兵 大头兵的绰号就叫大头。他也是我们闽西练家村的,共七世各八世,关系比较疏远。按辈分,是练副军长的族弟。
练副军长,名惕生,字警兴,闽西武平人,国军第62军中将副军长,八年抗战,率部转战闽粤湘桂,屡立战功,荣获国民政府一等云麾勋章及干城勋章。
练副军长是笔者的族叔公,他的基本部队是第157师。这个师,老底子是家乡的客家子弟兵。大头是其中之一。
大头,五短身材,是个笨人。当兵前,是个作田佬。村里人都知道他的一则笑话:某年腊月,大头给东家的浸冬水田耙田,耙着耙着,耙起了一只大鼋鱼。他高兴极了,怀抱着大鼋鱼兴冲冲地往家里赶。途中,他遇上了邻村的老二流。看着大头举动蹊跷,老二流喝道:“大头,你干嘛?”大头憨笑,捧出大鼋鱼,说:“今哺日子运气好,耙田,耙出了一只大鼋鱼。”老二流定睛一看,呀哈,真是一只大鼋鱼啊,恐怕有七八斤。老二流立马翻脸,大骂:“我说是谁呢?是你这个贼头,鼋鱼是我放养的!”大头楞了,慌忙放下大鼋鱼,拔腿就跑。
大头家穷,在老家没有什么出息,就来粤北找族兄练副军长当兵吃粮。还别说大头笨,笨人有蛮力,学过拳,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因为他有拳脚功夫,练副军长安排他到了特务连,成了文德的下属。
现代战争,不是冷兵器战争,功夫再好,战场作用也是有限的。大头吃了几年军粮,勉强弄了个二等兵。
华叔公是练副军长的机要秘书,上尉军衔。他和大头还没有出五服亲。大头每次搞到好东西,都要给他留一份。看着秘书阿哥高兴,大头就在一边乐呵呵的傻笑。
1939年12月,日寇6万余重兵进攻粤北。粤军第12集团军节节抗敌。大战正酣,练副军长挥师直捣敌中路联络线要地——牛背脊,斩敌首1900余级,自损900余,终将敌阵攻克。国军乘势全线反攻,大获全胜。此为粤北大捷。
特务连在牛背脊战斗中,是尖刀连。《国军第62军战史》记载:“该部歼敌甚众,缴获甚丰。”
战役结束,第157师退回韶关一带休整。师部设在一处客家围龙屋里,戒备森严。
练秘书为战役总结、统计报表等文字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累了,就抬头遥望窗外的田塅和青山。好几次,他看到了大头在远处傻傻地站着,好像等待着什么。不久,又走开了。一个星期后,练秘书终于忙完了,练副军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是个大秀才哪,我没有看错人。”练秘书请示说,想在村子里走走。练副军长说:“去吧,换换脑子。”
练秘书走出围龙屋,在村子里溜溜达达。走到青云桥,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哦,怎么是你,大头。大头憨笑,说:“等你几天啦,我有好东西送给你。”练秘书说:“什么好东西?”大头说:“猜,你猜。”练秘书有点不耐烦:“写了几天材料,头有点痛,不猜。”大头说:“幸好我下手快,要不就被抢走喽。”练秘书说:“什么金贵的东西嘛。”大头说:“打鬼子的战利品。”说着,大头很神秘地四处张望,确认安全了,就把一个物件塞入了练秘书的上衣口袋。练秘书掏出来瞧瞧,高兴呀,是一根派克钢笔,世界名牌。练秘书就要请大头喝酒。大头说:“不喝喽,文德连长说了,你离队超时,我是六亲不认的。”
1944年6月,长沙沦陷,日寇集中5个师团又1个旅团兵力,三路南进,直指衡阳。衡阳守军浴血奋战48昼夜,歼敌6.8万,以寡击众。“衡阳保卫战”被誉为“东方莫斯科保卫战”。
期间,国民政府军委会命令国军6个军火速驰援衡阳。黄军长、练副军长率第62军奋勇争先,经洪桥、白鹤铺沿湘桂铁路打过来,一直打到了衡阳西站。
战斗中,有一个特别凶恶的拦路虎——敌谭子山阵地。第157师的2个团,呼啦围拢上去,协同攻击。练副军长说:“就是老本打光了,也要敲烂它!”
这一仗,打了3天3夜,第157师损失很大,抬下了的伤员排成了长龙。野战救护所人手不足,药品严重短缺。上峰密令:先救军官。
大头受了重伤,肠子被炸烂了一大截。他被抬了下来,排在野战救护所外的担架上,等待救治。
有同乡军官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练副军长。彼时,练副军长正和第157师的长官们对着一张大比例的作战地图冥思苦想。这几年来,他带出来的家乡子弟兵喋血沙场,折失大半。大头?就是那个见了我就说话结巴的远房族弟?练副军长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他叫来练秘书,摸摸口袋,摸出了小半包的“白金龙”香烟,说:“去,替我去看看他。”
练秘书来到野战救护所外的时候,正是落日黄昏。远处的枪炮声不时传来。大头躺在担架上,脸色蜡黄。听到练秘书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努力地笑着。练秘书趋上前去,说,军长叫我来看你,你要挺住呀。说,看看,军长送给你的“白金龙”。练秘书把香烟装在他的口袋里,抽一根插在他的嘴角边。擦火柴时,练秘书的手一直发抖,老是擦不着。
他们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直到大头困了,永远闭上了眼睛。
练秘书就是第157师上尉机要秘书练文华,我的华叔公。为撰写《抗日将领练惕生》,我多次采访过他。他说,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大头说的那两句。一句是:“等啊等,就该大头兵等啊!”另一句是:“老二流子,我早晓得大鼋鱼是野生的。我是可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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