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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临时工”的大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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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5 00: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朵爬山的云│2│一个“临时工”的大学梦
原创 2016-03-25 丁晓平 解毒历史


一朵爬山的云

张胜友纪事

(报告文学)


丁晓平



本文原载《中国作家》2016年第2期

2

        “临时工”


【关键词:功业】


我从小受中国的传统文化熏陶,传统文化里那种入世啊、奋斗啊、理想主义啊、英雄情怀啊,这些东西就确定了你的人生观、价值观。而且我们客家人宗族意识很浓厚,每个姓氏都是一个大宗族,都有祭祀祖先的祠堂。也是宗族血缘血脉的一种符号。在封建社会,你考取了功名,就会在祠堂门口竖起一根石柱,我们那儿叫石笔,像一支如椽大笔,直插云霄。每个宗族间彼此较劲的就是你宗族的祠堂门口立起了多少根石笔。我又是张家的长子长孙,这就是说我要承担起这个家族很沉重的负担,要养家糊口,要光耀门楣。所以我从小就有建功立业的思想, 你来人生走一遭,总要做点事吧。


——张胜友




“写作就像爬山一样。”张胜友说。


在那个年代,在方格稿纸上写作又叫“爬格子”。在张胜友眼里,文学就是一座高山。“爬格子”就是爬山。


丑小鸭真的变成了白天鹅,飞出了小山村。不久,张胜友被借调到了县里,搞新闻报道,跟随张惟编辑《工农兵文艺》。1975年,张惟调到了龙岩地区文化局,他也跟随前往在文化局创作组当创作员。张惟创刊《闽西文艺》,他成了最好的助手和搭档。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内部刊物,他们就是在这远离喧嚣地处东南一隅的闽西山区,凭着两双手、四条腿,在这一小块园地上辛勤耕耘,团结、组织一大批年轻的文学爱好者,造就了日后风云际会的大舞台。这个舞台上亮相的人物除了张胜友之外,还有何东平、王光明、张志南、方彦富、黄启章、陈耕、谢春池、陈元麟、朱家麟、邓汉征等等一大批在中国和福建文坛颇具影响力的角色,他们有的是全国知名的作家、诗人,有的成为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者。


说是当创作员,其实是一个临时工。四十年过去了,恍如挥手之间。张胜友微笑着说:“我当时借住在龙岩地区招待所,当临时工,一个月拿24元钱。我的户口还在老家,要从生产队分谷子,生产队要我每个月交6元公积金,再扣除每月四个星期天计3.2元,所剩14.8元。我经济拮据,住在龙岩,却要从家乡带粮食。我能不能正式调来呢?不行,因为我‘家庭出身不好’。在家乡务农时,小学校长曾考虑聘我当民办教师——我毕竟上过高中,学习成绩又不错。但一讨论,不行,贫下中农要‘占领教育阵地’,怎么能让‘狗崽子’当教师呢?!我报道农业学大寨,让高陂公社的名字第一次上了《福建日报》,而且占了大半块版面,公社也曾想调我专门从事报道工作,也是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而作罢。后来到县报道组、到地区文化局,虽然被领导公认工作很出色,但都只能是借调,当临时工。有两个月被抽出来专门编民兵斗争故事集《汀江游击队》,书在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生活费却没了着落。张惟老师只好写张条子,让我到龙岩军分区去拿工钱。军分区陈政委同情我,两个月给我开了72元钱,也没扣除星期天,高兴死啦。但拿完这笔钱之后又怎么办?生计无着,我迫不得已只能拿着新编的《闽西文艺》到街头摆摊叫卖,一本一毛钱,聊以糊口。在张惟老师的一再提议下,龙岩地区文化局也曾几次动议,考虑正式解决我的户口、工作问题,都因我‘家庭出身不好’而最终搁置。”


对于这样的生活,现在回忆起来,张胜友已经十分从容淡定。他说:“我当初并无流露过一丝怨恨或不满,心想,农民一年到头在田里辛苦劳作,晴天一身泥,雨天一身水,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我好歹有房住,有饭吃,能编刊物,能写作,境况比他们总算好多啦。”坐在他窗明几净的书房里,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是实说。在龙岩文化局当临时工期间,他清贫的生活却因文学而涂抹上靓丽的色彩,不算丰富却生机勃勃。


1977年的某一天,正在瑞金参加“两省(福建、江西)革命历史题材创作会议”期间,张胜友听说马上要恢复高考了,而且年龄不限,老三届都可以报考。这真是破天荒的大事情!就在这时,张惟急煞煞地把他从会场叫出来,一脸严肃地斥责道:“你还开什么会?赶快回龙岩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我说:“不是要调我到省里去吗……”他感叹地说:“社会的事,你懂吗?只有调令下来,户口迁走,报到之后才算数!你赶快给我回去,认真复习功课。”


张惟的这番话,张胜友听进去了。其时,共青团福建省委书记陈声远看中了他,正准备调他去新复刊的《福建青年》当编辑。知情人反映说:这要到龙岩地区去和张惟商量,看他肯不肯放人——张胜友正在张惟手下工作,是张惟不离左右的很得力的助手。于是,陈声远书记不辞辛劳亲自来到了龙岩。张惟告诉他:“放不放人不是我说着算,而是要看省里是不是真有决心要。农村户口、家庭出身都算一道道关卡,别到时候办不成,又让人家希望落空。”见张惟的话说得实诚,这位团省委书记就微服私访、经过整整一周的实地调查,结果是:坚决要!


张惟毕竟是过来人,他知道,调动一个农村户口的年轻人到省城工作有多么难。他本人就是从省里下放的干部,知道人世间的许多事是无法预料的。但对每一个年轻人来说,高考是相对公平的。张胜友离开瑞金的会场,赶紧回到龙岩,直奔龙岩一中的大礼堂去听高考辅导课。他回忆说:“那里人山人海呀,挤得水泄不通。老师在讲台前走来走去讲课,为了让后面更多的人能够听清楚,有几个学生拖着长长的麦克风电源线,忙乱地跟老师一齐走动,那场景至今难忘。我参加了一次预考,数学成绩只得了6分,除小学的四则运算外,初中以上的功课全忘光了。”


高考是独木桥。能顺利过桥的毕竟是少数。但张胜友参加高考预考的消息,龙岩团地委领导马上知晓了,立即报告到省里。团省委自然对张胜友此举大为不满,觉得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一个“转干”名额,费尽心机跑断腿,他却偏偏还要去报考什么大学。张胜友知道后,颇有愧疚,心想:上大学无非为了搞文学创作,在省里也一样可以搞,便又安心等待命运的转机。于是,团省委开足马力办他的转干调动手续,还派专人来他的家乡高陂镇北山村进行例行政审调查,让生产队给鉴定。家乡的父老乡亲为村子里出了一个作家感到高兴,不再不计较张胜友的家庭出身问题了,尽说他的好话。当然,从某种实际利益的角度来说,如果张胜友能顺利调到省里,生产队里就少了一个人,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嘴,少一张嘴大家就可以多分一份口粮呀。但是,政审表格到了公社那里却被卡住了。原因是张胜友在填表时写了“母亲历史清白”的这句话,让公社里个别人抓住不放:“他母亲是‘四类分子’,怎么能说‘清白’?分明是欺骗组织!”为此,永定县、龙岩地区的领导伤透了脑筋:省里如果确实需要这样的干部,全省有多少工人、贫下中农子弟,怎么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呢?偏偏非要调一个家庭出身有问题的张胜友!其实所谓张胜友母亲是“四类分子”的问题,在县公安部门的档案里根本就没有记载,事情的缘由是张胜友的母亲有一次在田间劳动时,与民兵连长吵了几句嘴,就被人家随意硬扣上这顶帽子,就这样以讹传讹糊里糊涂地戴了下去,戴了一年又一年。好事多磨。但多磨却不能成就好事。张胜友的调动问题就这样卡壳了。遭遇这样的尴尬境况,张胜友欲哭无泪。于是,他不再犹豫,下决心参加高考。


一扇门关上了,总有另一扇门为你打开。1977年,在中断十年之后,高考制度终于恢复了。对张胜友这一代人来说,高考就是这样的一扇突然为他们打开的大门。


“这真是背水一战呵,形势非常严峻。距离高考的日子只有20多天了,即使各科都不复习,仅仅补学解析几何,用20天的时间自修人家一个学年的课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顾不得这一切了,倒退是没有出路的,只能往前拼。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没日没夜地复习功课。语文不复习了。政治不复习了。地理知识,历史知识,制成表,画成图,把四壁贴得满满当当的……考场设在我的母校高陂中学。考试那天,盛况空前。为维持秩序,甚至出动武装基干民兵,划出长长一条警戒线。考生两人一组,共用一张小课桌,挤得胳膊和腿都动弹不了。我沉着应考,一科一科都很顺利,只有数学遇到小麻烦。不是解析几何问题,解析几何题我做出来了,而且很有把握做对。麻烦出在把卷面看少了,本来以为只有三面卷子,从容做完,又慢慢检查一遍,不料翻过来一看,还有三面试题!糟了,所剩时间己不多了,还差小一半题目没做呢,这下可砸了……我飞快地做,一分一秒地拼抢,争夺。最后一道题目做完,恰好钟声响了,不能检查了,交卷!刚交完卷就想起来,一道算式做错了:y2=9,y应当等于3,我居然写成y=9!太紧张啦……这样的考试,我一分都不能丢的啊!我懊恼地使劲敲自己的脑壳……考完之后,我的整个身体都累瘫了,躺在木板床上一天一夜起不来,好像死过去一样……”一个人的记忆是有深浅的。张胜友如此清晰的记忆,足见高考在他生命中的轻与重。


高考完的第10天,巧不巧,正是同一天,《人民日报》和《福建日报》同日发表了张胜友的散文《闽西石榴红》和《登云骧阁》,立即在龙岩地区、乃至福建文坛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过不久,又传来消息说,他的考试成绩也不错,似乎各科都在90分以上,尽管数学稍差点,但上大学是有希望的。张胜友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但他的心仍然紧紧地悬在嗓子眼。他知道,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与命运的搏斗已到了白热化。过了些日子,考生们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张胜友也终日焦灼不安地在等待着。然而,在龙岩地区邮电局工作的诗友邱滨玲天天向他报告的却是坏消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都到年末了,张胜友依然没接到录取通知书!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我迷迷糊糊地回到北山老家,一头扎进小屋里,不想见任何人”。


此前,在填报志愿时,还发生了一件事。张胜友回忆说:“当时报志愿,可以填许多大学,我只填了三所:第一志愿,北京大学中文系;第二志愿,复旦大学中文系;第三志愿,厦门大学中文系。周围人一看,都惊呆了,说你怎么不留点余地?比如填上本省师范学院之类。我赌气说,要念大学就念重点名牌大学,其他不念。接着,我父亲的一位同事悄悄告诉我,北京在北方,那里气候寒冷,吃窝窝头,我们南方人吃大米,一连念四年书,受不了的。我于是挥笔一划,把北大中文系划掉了,只剩下两所,都在南方:复旦大学中文系和厦门大学中文系,空下了第三志愿。父亲看我这样填,把我叫去狠狠骂了一顿,说是你长期和泥巴打交道,功课早就忘光了,考一般大学都没什么指望,还报那么高的志愿——你就那么有把握?考不上怎么办?冷静一想,我报考大学和省里办调动的事掺和在一起,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一旦考不上,好像就没什么退路了。再细一了解,得知复旦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在全福建省的招生名额只有两个,便傻眼了。但我的犟劲上来——一切豁出去,拼了!”


转干到省城工作的机会已经擦肩而过,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高考又名落孙山,老实巴交的父母知道说什么话都安慰不了精神苦痛的儿子,也就什么都不说了,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是的,这个年肯定过不好了,张胜友连年夜饭都不想吃。在北上村有个习惯,就是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把在外工作的本村干部、学生召集在一起,摆上些茶点,叙谈叙谈。偏僻的乡村,思想一点儿也不落后,父老乡亲们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被邀请参加的,当然也是一件挺风光的事情。张胜友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当然不想去。第二天,除夕夜,各家都祭神拜祖不串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张胜友说:“我家的气氛像坟场一般死气沉沉,全家人为我的事没吃好一顿年夜饭。我早早就回房间躺下了……”


朦朦胧胧之中,大门忽地被推开了,一大群人拥进来,嘴里高声喊着:“复旦,复旦!祝贺了,拜年啦!”睡梦中的张胜友被这莫名其妙地叫嚷声吵醒了。这正是农历1978年正月初一。前来拜年的乡亲们把张胜友从床上拉起来,告诉他:就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晚上,乡亲们聚会的时候,地区教育局的干部托人捎来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张胜友考取上海复旦大学。”条子传到大队书记手上,他当众宣读。人群沸腾起来——北山村出状元了!人们争相传看那张条子,后来竟不知把它传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不见了。只凭口口相传,父亲起初有些疑问,说:“复旦,复旦……会不会是‘福大’——福州大学,你们听错了?”有这种可能:两个志愿都没录取上,人家看考分还比较高,送个本省大学,安慰一下……“不!”大家肯定地说,“我们亲眼看到条子上写的字,就是复旦大学!”张胜友心里还是不踏实——没看到录取通知书呀!


好消息就像冬日的腊梅花,迎着瑞雪来报春。正月初二,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到村里,老远就举着那份通知书一边骑一边高喊:“请客!请客!张胜友考上复旦了!”张胜友接过来拆开一看,果然是复旦——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蓦地,他的脑海轰地一声,瞬间闪过 “范进中举”的镜头,紧紧攥着通知书,飞速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接过通知书,反复看了又看,一转身,“噔噔噔”就爬上楼去了,随后只听楼上传来“砰”的一声重重的门响……半个小时以后,父亲走下楼来,张胜友看见,父亲的眼眶留有泪痕,眼泡红红的……这一天,他在邻村上洋村的朋友陈荣书(日后担任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家喝得酩酊大醉……


入学前体检,张胜友体重只剩下90多斤。母亲说,他的脸瘦得非常可怕。张胜友都不敢照镜子看一眼自己……离开家乡前,他坐在自家的土楼上,面对家乡逶迤的大山,陷入了沉思。考上复旦大学中文系,他的作家梦,已经不再是遥远的未来。但他知道,山外有山,还有更高的山,等着他去爬,去攀登。此时,共青团福建省委还专门发来一封电报祝贺:“自古良才多磨难。”


步入复旦大学校园,不久就赶上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新中国的历史进入崭新时代。“真理标准大讨论”、拨乱反正、否定“文革”、开启改革开放……使裹着满身伤痕的莘莘学子们激动不已。


思想的解放带来了心灵的复苏。复旦园里大家跳起舞来,对于和祖国一同从十年浩劫中迎来新生的大学生们,那是一种崭新的生活状态。当时复旦大学有很多外国留学生,在留学生的录音机里,张胜友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歌,“文革”时期只能流行样板戏等一类轰隆轰隆的所谓革命歌曲。记得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千言万语》,张胜友有一种突然遭遇电击的感觉:“此曲只应天上有。”1978年的“五四”青年节,上海举行全市中外大学生文艺联欢晚会。联欢会上,本来说是要跳集体舞,可留学生们却跳起了交谊舞。从那次开始之后,大学里就开始流行跳起了交谊舞。张胜友忽发奇想:中国没有大学生圆舞曲,为什么不能写一首《大学生圆舞曲》呢?


鲜红的太阳升起在东方

美丽的花朵争相开放

四海的同学欢聚一堂

我们展开理想的翅膀

来来来遨游在知识的太空

前程似锦无限宽广……


张胜友几乎是一口气写完了歌词,歌词表达了当时大学生的心态、情绪、情感、理想,也折射了整个国家、社会走向新时代的一种憧憬。这首歌最初由同学陈小唐谱好曲后参加了上海市大学生文艺汇演,荣获一等奖。当时参加文艺演出观摩的有上海歌剧院、上海舞剧院等很多专家,专家看中了张胜友写的词,于是又组织两个作曲家银力康、张强重新谱曲,请上海歌剧院的两位歌唱家来领唱,首先在中央电视台推出,接着全国各省、市电视台都作为每周一歌播放;后来又灌制成唱片,很快在全国(尤其在各大学校园)流行开来。


若干年后,张胜友回忆说:“我在复旦中文系读书,那位开‘伤痕文学’先河的卢新华便是我的同班同学。我在黄浦江畔完成了一次痛苦的思想嬗变,从幼稚走向成熟,由盲从学会了思考。我此后逐步摆脱个人命运的纠缠,更多地关注民族命运、国家前途。大学毕业后以更大的热情投入文学创作,但同以往相比,已进入自觉创作的阶段,知道自已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回顾以往走过的道路,那段知青经历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它甚至对我今后要走的道路,对我人生观、价值观的确立,对我整个人格的形成,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知青那一段生活积淀,已经完全溶入我的血液中,永远摆脱不掉了。历史给予这一代人磨难,也给予这一代人厚爱。如果说人生经历是一种财富,那我们这一代人肯定是富有的。我们接受过比较完整的正规教育,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全过程,经历了上山下乡运动;我们又能适应当代的最新潮流。我们能够全身心地投身于国家改革开放洪流中去,同时又少有偏激情绪。如今,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各自领域的骨干力量。承上启下,继往开来,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肩负的历史使命。”


人们戏称“十年开科取士”——1978年的春天,张胜友跨进了大学校门。


这一年,他30岁。


虽然已迟至而立之年,但不可否认,张胜友有幸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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