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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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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5 16: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城市里的村庄

深圳市龙岗区 凌春杰
2014年02月25日16:03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一

        2011年3月,父亲到深圳的时候说,他在云南当兵的时候,从部队海南岛,那是他第一次到达深圳。那时的深圳,是一个小镇,一座村庄。

        是的,深圳曾经是一座村庄,一个临近南海的渔村。父亲的话使我想起了比较切近的中国农村,除了城市,不同的农村有着不同的村民,他们或者都是农民的身份,但在草原上叫牧民,在海边的叫渔民,而在花屋场则叫农民。他们的身份有着细微的差异,却在很长时间过着自己自足的生活,农业,渔业,畜牧业,至今仍是在城市商业之外的另一种生存状态,它们和城市的商业文明相互仰望,在城乡的迁移中形成越来越大的张力。

        我告诉父亲,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在十年以前还是一个叫做坂田的农村,五年前家门口还充斥着一座座山岗,现今的坂雪岗大道和附近的地铁,都是这几年新近的变化。深圳的变化,连我都觉得有些诧异,现在想来,父亲是站在更为久远的时间高度上,而我还没有从现实中抽离。在他 70年的人生阅历中,这种变化虽然足以让他激动,却可以在面神上表现出波澜不惊。

        我印象中的村庄,应该是一个可以离群索居的地方。水在缸里舀,菜在地里拔。人与人之间的交换,是三升黄豆,两担玉米,有着与生俱来的淳朴。

        二

        在我对深圳的热爱中,夹杂着一种考古情怀的搜寻,复合着一个写作者的文化情结。我意识到,深圳的现代性并不完全是指向以西方为主体的第一世界,它的开放性是一种包容,这种包容的根源指向深圳自己的现实与物质遗存。作为高度商业化的深圳,在历史的潮流中汇合起渔业文明、农业文明和海洋文明,它们在冲突中融和,由它们所代表的文化融构出的道德,成为今天深圳浑厚的城市底色。

        每当我看到深圳遗留下来的那些仍在部分地消亡的村庄,我就想起深圳曾经是属于农业传统的,无论它今天怎么现代化国际化,这种传统属于大中国的传统,一开始就一脉相承。而当我陆续到达深圳两百三十公里的海岸线,看到那些有蓬的渔船,把脚伸进清凉的海水中,我又意识到深圳曾经真的是一个个微小而零落的渔村,他们出海捕鱼为生,并以捕获的海产向任何可能的方向交换,我甚至认为,这种渔业文明所形成的道德,最终促成了深圳更为开放的基因。在我对这座城市进行着下意识的、有意识的了解和探寻中,从它的街道,上溯到它的村庄,上溯到它的海洋,上溯到它的风俗文化,甚至到它远古的物质和非物质遗存,我不断感受到心灵的震动。

        在城市的中心区,我很熟悉那些叫做渔农村、水围村、下沙村、鹿丹村的地方,这些地方今天尽管已经极为现代化,却依然保留着农业传统的底蕴。我也十分熟悉那些叫做福华新村、滨江新村、园岭新村的地方,它们是最早开发的商业住宅区,仅仅加了一个“新”字,也保留了深圳曾经作为村庄的密码。而我同样熟悉,现今那些动辄几万一平的高档商住楼,他们叫十七英里、星河丹堤、金域华府、香蜜一号、十二橡树庄园,它们或充满现代气息,或具欧式风格,或庭院极具个性,它们点缀在城郊之间,也是一道满是传奇的城市风景。我还看到了深圳的八卦岭、黄贝岭、南岭这样依然保留了传统地名的去处,今天却已然是宽阔平坦的大道,一派的极为富足。

        不仅如此,深圳还保留了一大批极具海洋特色的“围”,富有山地特征的“岗”,表露洼地的“坑”,体现农业特点的“田”,围海造田的历史和早期的农业文化都在零落在四处的地名中得到体现,它们无不在日益现代化国际化中柔韧地保留着自己的淳朴和柔韧。这或许也是曾经作为村庄里村民的我们,很快就能融入深圳的某种心理契合。

        考古学家们孜孜不倦地寻求着地质的“金钉子”,我不知道,若干千年之后,在城市和村庄之间,将会以什么来作为断层,城市和村庄,又将是如何平衡其间的矛盾,保持着之间的张力。但毫无疑问,越是城市化,这样的城市越是悬浮着村庄的身影。

        三

        当我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想起深圳近两千万的人口中,至少有一半像我一样来自乡村的村庄,我就似乎嗅到了乡村的气息。无论他们怎么把自己穿戴成多么绅士淑女,从他们血液渗出的汗味,我知道我们都是一个同类,来自某个村庄,或者更久远一些,来自某个山洞的同一种动物。

        我曾在心里说:我爱深圳。或者,如果你爱深圳,一定要像我曾在卫星地图上反复察看故乡的村庄那样观察深圳,逐渐放大,放大到可以看清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又逐渐缩小,缩小到深圳就像地图上的一个标示,只有山川公路湖泊和田野,城市和街道只是一个点或者一个小小的圆圈,这时的深圳,它和我在地图上看到的等比例的村庄没有大的两样。只有这样认真打量过深圳,那些街道河流才会作为深圳最为生动的细节,融入你的生命和血脉,这种爱,才会在建立起空间和时间的坐标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点。

        人类的发展注定是一部城市化的历史,在几大文明中心的辐射下,闪动着众多古城古都的芬芳。当深圳刚刚受孕为宝安的时候,在宽广的珠江口岸渐渐崛隆起平滑的腹部,诞生出一座带着门楼的城镇,渐渐因了岁月的醇化,演化为令人瞩目的大都市,成为南中国的焦点,成为乡村中国的梦想蓝图。现在,已然长大的深圳,对宝安保留着某种天然的迁就,像一个孩子成就之后对父亲的回望,又像一个父亲欣慰中暗含的不舍。有时候我就想,宝安是父本的,而深圳是母本的,他们在城市和乡村最孤独的时候,媾和出新的希望,又带来一段风尘仆仆的征程。看看,今天偌大的宝安,尽管处处透着都市的气息,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精神却久久不去,他们以自己独特的话语,蹲在门前把曾经沉重的话题轻松谈起。富裕使他们直起了腰杆,农民,这个在很多地方还处于相对贫困的弱势阶层,他们在宝安幸运地步入了都市生活,曾经飘荡在中国农村的重低音,被宝安高昂而激越的城市化进行曲所淹没。我不知道,在那些原住民的心中,他们是不是在某个时候会有一种淡淡的怀旧和感伤,哪怕是在梦中?

        很多人口集结之处,他们在城市的四处保留了一处处绿地,种上花草,种上大树,苦心营造自然的气息;想起宝安的农民们,他们在城市化的旅途,处处透着商业文明的睿智,面对大片的树林土地,不是极尽的砍绝铲平,既招商引资又因势利导,一个湖泊,被扩大为波光潋滟的水库,一块平地,就可以弄出驰名中外的高尔夫球场,一座山,就可以塑造得文化意味十足……城市和村庄,在这种融合中滋生出新的生活气质。或者,这个时候,他们真是富足的。

        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身在都市,还是心在乡村,甚至不知秦汉。

        四

        我始终相信,深圳是乡村中国的最有创意的浓缩,城市只是村庄在当前的某种存在形式,一定还有很多人,保留着村庄的朴素和梦想,在内心隐秘之处,始终栓着一座村庄。而在深圳,村庄是日渐城市化中的一种山河存在,在某些地方简省为一片绿地一垄小山一座带有观赏性的水库,而在宝安龙岗,在大鹏龙华,依然可以找到深圳原住民的现代形迹,一畦菜地里昂扬着青绿的生机,一戕老屋里流动时尚的身影,一条河边有人垂钓出禅意。深圳所蕴涵的村庄元素,不仅在地理上呈现,还在这座城市近一半的人口的心里,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和现代城市文明进行着博弈和煎熬,不断在自然的法则中有新的结晶。

        有一个来自中原村庄的群体,他们辗转来到南岭来到深圳,成为深圳最早的客家人。以至于在后来,在深圳本土的原住民中,客家人占了大半。长期的迁徙与拓展,促进了深圳客家先民与当地原住民的融合,推动了当地的社会经济的发展。深圳客家人为深圳留下了客家民居,记录着他们移民创业的缩影。在今天的龙岗、龙华、宝安和罗湖,依然还能找到这些从中原迁徙过来的被称为“客家围”的客家民居,它们的屋宇、厅、堂、房、井、廊院布局错落有致,在建筑材料与构筑方式保持中原土构之外,还采用三合土与砖结合和利用蚝灰的就地取材等方式,内部主体建筑则为砖木结构施以彩绘,其变异的部分体现了濒海民居的特点。这样的建筑,我在坂田的杨美村和龙华的清湖村多次亲见,它们独具岭南民居特色,我相信能够进入到中国典型民居的系列。作为客家民系大本营的一个“入海口”,深圳的客家先民在迁移中不断完成嬗变,在致力探求一种更好的生活、生产方式,除了耕田务农,他们还远涉海外开基创业,从事渔业、采石、种养、商贸等行业,抛开了客家传统重文轻商的思想束缚,具有商业头脑和开放意识。

        这样的迁徙刚刚又经历了一次。不幸的是,从一个乡村到另一个乡村,完全不同于从一座乡村到另一座城市,注定,要有更多的痛,甚至,久久地悬浮。

        五

        使我以山河的眼光看待深圳,是我陆续到达深圳的一些地方之后。在我居住的对面,是曾将深圳分割为关外关内的鸡公山,山的那边,是以水疗出名的银湖度假中心。这座山自南山西丽绵延而来,在不同的地段有着不同的名字,保持着自西而东的一脉相承,其间有羊台叠翠,也有螳螂烟云,直到可眺望的梧桐山矗立在海天之际。海边的深圳无疑是多山的,知名不知名的,或高或矮的,数以十计,它们大多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野性和自然,成为驴友们探险的胜地。位居市中心的莲花山和笔架山则,蔼鼐出人文的气息,集健身、休闲、民俗和文化于一体,被赋予了更多新的城市精神意念。

        在南海岸边,一汪巨大的翠绿逶迤着向北绵延,其间点缀着充满现代感的建筑,分布着流线型的宽阔马路,活跃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群,这里的山便满是灵性,这里的水潮起潮涌,这里的城时尚律动,一种沉寂已久的美在岁月中绽放光彩,令世界为之心驰神往。我确信,正是这些山,这些山石间的土地上,长出过一茬茬庄稼,生长着一代代百姓,最终长出了一座城市,带着天南地北的方言,却努力在让人听得明白。这种方言,带着浓郁的村庄的味道。

        在现代文明体系中,城市作为一种叙事,村庄则可以当作一种抒情。在城市的叙事中,深圳建立了一种极具张力的能指体系,来自五湖四海、来了就是深圳人的一千四百万人口,则成为最核心的所指,他们充满了鲜活的力量,在满是悬念的故事中一页一页书写历史,在城市抵挡不住的诱惑中揩一把眼泪继续上路。这种前赴后继式的义无返顾,几乎要颠覆村庄的存在,让人不忍舍弃,不忍离开,不想回到村庄。

        借助这片土地,深圳完成了三十年来最为宏大的历史叙事。而村庄,则长满了青草般的胡须。

        六

        村庄本无所谓边界,在塑造出自己的城市之后,将自己定义为城市的边缘化地段,只有它自己知道,边缘不是不存在,而是另一种潜伏和积蓄。今天的城市,并不适合所有的进入者,如同在深圳,一些打工者必然要回到他的故乡,回到他的村庄,或者回到离他的村庄不远的地方。村庄在等待他们归来,等待他们带着城市的气息,给村庄的沉寂一丝新鲜的活力。

        我接触到法国波尔多左岸右岸一些庄园的庄主或酿酒师。在那个温情而浪漫的国家,我所关注的并非它的城市文化,而是它的村庄的发展现状。我欣赏他们永远生产葡萄的庄园,他们的庄园里生长着满地的葡萄,也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鸟鸣其间,鱼翔其中,酒香飘逸,耳根清净。这样的庄园,没有疯狂生长的建筑,也没有人烟日少的荒凉。因为葡萄,因为酒,也因为他们对葡萄酒所蕴涵文化的尊崇与追随,使得村庄充满了自然与人文的天然融合,村庄由此成为一种也不反对商业的生活方式,随着它的酒香一路弥漫,到世界的角角落落。波尔多河流域的村庄或者是值得我们审视的,重要的在于,它们的任何庄园,如果只有15公顷的葡萄,百余年来,它们在亦城亦庄中坚守着自己对于果液的理解。这样的村庄,将始终是一种存在。我想,我们的村庄,酝酿了几千年,却只酝酿出繁缛的宗法和礼仪,没有酝酿出具有普世价值的共同文化。法国的庄园,不仅是我们的村庄应该借鉴的,我们的城市也应该好好考量。他们的那种自由的生活方式,正被几何级般放大,而成为物质和精神财富的双赢者。

        由此使我想起来的,还有德国的小镇。他们都是一些小小的聚居之所,重要的在于,他们更多的依靠自身的资源,没有将发展放大到极限,体现出一种对生命对自然对世界的尊重,呈现出生命的内在和谐。但我们看到的,似乎只是他们鼓起来的腰包里的钱。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更多的向往深圳的物质,而在心灵上又向往着波尔多的村庄和德国的小镇生活,却只临渊慕鱼,并不退而结网。城市和村庄,或者就是两种存在,没有对错,也没有好坏,出了点问题的,要么是看它们的那双眼睛,要么是那双眼睛背后的内心。如果有一天,城市和村庄都是相互尊重的,相互羡慕的,相互交融而不是抵触的,城市和村庄,就成为了一种真正的山河存在,成为我们心可以宁静的地方。

        城市里的村庄是心灵的,而村庄里的城市,是物化的。江山如此多娇,说的也许就是,生活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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