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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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叔   公  
                                               江文明
   我吹着口哨进去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看书的老张抬起头，友好而诚恳地对我说：“你的口哨可以卖5万元。”
   老张的话让我感到高兴，我不仅喜爱唱歌，而且歌也唱得好，特别是在KTV里带着微醺的酒意伴着音乐的旋律高歌的时候。由于爱唱歌，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不管曲调是高是低，是重是轻，是急是缓，拿捏得既准确，又得当。
   其实，说我口哨吹得好的不止老张一人。我忽然想起教我吹口哨的五叔公。五叔公现在台湾，已经82岁高龄，好几年没有回永定老家了。
   尽管因为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走就走，自由自在，可是五叔公还时常“闹着”要回家乡，要不是他的小儿子阿水叔百般劝阻，或许真的就成行了。听阿水叔说，五叔公闹脾气的时候，样子活脱脱就像一个顽皮幼稚的小孩，既可笑，又“可恨”。
   虽然是儿子，但我觉得阿水叔对他父亲的理解远远不如我。我知道在五叔公的心里，他一直割舍不了那股浓浓的乡情。好多年前，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等他百年之后，一定要葬在家乡，可是他又不知道这个愿望能否实现。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说这话时候的忧伤表情，尤其是那眼角噙着的浑浊泪水。
   在众多年轻晚辈中，我最得到五叔公的喜欢。五叔公经常拉着我散步，看村子里的土楼，听乡邻们的唠嗑；看晚霞，看晨岚；听水声，看凫鸭。有一次，站在溪畔，他忽然一声长叹，两眼迷离的模样。我问他怎么了，他缓缓摇了摇头，慢慢道出一句：“可惜没有看到炊烟。”见我不解，五叔公指着不远处的耀南楼说：“以前楼顶上的烟囱一到早晨就冒烟，那是阿妈和婆婶们在做饭菜给家人吃。我是看着炊烟长大的。”
   看着五叔公痴痴凝凝的模样，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鼻子酸酸的。银发满头的他喜欢吹口哨，而且吹得确实好听。有时候散步，五叔公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旁若无人的吹着口哨。见我也喜欢音乐，他高兴之极，叫我试学一下吹口哨。我记得他教我吹的第一支歌是《回娘家》，以后又学了《驼铃》、《橄榄树》和《高山青》。
   在一段较长时间的相处中，我越来越感觉到五叔公对家乡的异常依恋。他几次喃喃自语，似乎是说不想再去台湾，可是那儿又有他亲爱的家人，是走是留让他倍感煎熬。我曾问过五叔公为什么要去台湾，他说他是被父亲带到那边的，父亲过世后，他想回来已经无法回来了。
   五叔公的母亲在他们离开家乡前一年就已去世。慈母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常常失神地坐在楼门口的长凳上发呆。听说要过台湾，五叔公不愿意，坚持说要留在家里给母亲扫祭，可最终没能扭过性格比他更倔强的父亲。
   五叔公书读得不多，但却颇有才华。到台湾后，他抑制不住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常常将潜藏在心中的情愫诉诸笔端，写了许多感人肺腑的诗作，其中一首《遥望故乡那头》还获得过一家杂志社举办的征文一等奖。
   听五叔公说，在阿水叔30岁时，他就将自己的生意交给儿子打理。随着两岸交往的深入，五叔公回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村中的小学没有电脑，村干部找到他，他二话没说就掏出五万元，还捐赠了许多课桌椅；全村没有自来水喝，他出资30万元一下子给解决。
   五叔公最后一次回乡探亲临走之前，曾经特地到母亲坟前祭拜，涕泪交加，哀哀凄凄的，在场人无不动容。没想到那次探亲，竟是他与故乡亲人的永别。由于健康原因，如今五叔公已经不能随便再出远门了。
   说实话，我完全想象得出在台湾的五叔公的遗憾和他那心头永远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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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客家人过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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