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来自黄河边,根在中原,却花繁五洲。客家先祖原是汉人,由于避战乱、逃灾荒等原因,离开华北,扶老携幼、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千里迢迢辗转南迁。因为是离乡客居的外来人,客家先民大多扎根南方的穷乡僻壤、边远山区,正所谓:逢山必有客,有客必有山。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客家人披荆斩棘、艰苦创业,逐步形成团结互助、怀国爱乡、乐观向上、崇文重教、念祖思亲等精神,这些精神尤其体现在情感流露最为原始与自然的菩萨出巡(有的地方也叫游神)的活动中。
景色秀丽的客家乡村,散落着各种庙宇,比如纪念项羽的江东庙、纪念张巡的张君庙、纪念刘邦的显应庙,供奉的菩萨是客家人祖祖辈辈的保护神。过了正月初七后,各乡各村各庙理事会一齐出动,操办菩萨出巡的各项事宜:给菩萨沐浴更衣,购置鞭炮、火药、纸钱、香烛等祭品,聘请土喇叭、洋喇叭乐团,安排专职人员,张贴告示,宣告出巡路线,投掷杯茭,选择良辰吉日。
经过一番紧张有序的筹备,队伍庞大壮观的菩萨出巡正式开始了。打头阵的往往是几名头扎红布条的大汉,扛着三枚铳,轮番点火放铳,只见火光闪闪,硝烟滚滚,铳声隆隆,邪神恶鬼望风而逃。若干汉子抬着大马头铜锣紧随其后,油光锃亮的黄檀木椎有节奏地敲打着铜锣,发出“铛铛铛”的响声。接着是十几面描金绣银的五彩三角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写有“肃静”、“回避”字样的安路牌、八宝法器、香案、锡香炉鱼贯而来。华彩的九霄罗伞之下,镀金菩萨塑像冠冕堂皇、巍峨庄严,端坐在由两个大汉抬着的龙亭内,接受夹道的善男信女的瞻仰和供奉。土喇叭班也来增加气氛,大鼓、八面锣、两双钹、亢锣、月锣、小钹、钦仔、深波、苏锣、大小唢呐、大笛、扬琴、古筝、木琴、云锣、大宛、大提胡等汇聚成喜庆的交响乐。洋喇叭班的小号、圆号、长号等各种铜管号类和打击乐器、萨克管等热烈地响起来了。持有各类冷兵器的武士整齐地列队而来,偃月刀、七星剑、蛇矛、九曲戟、戈、斧、钺、锏、鞭、叉、棍、镗、锤令人望而生畏。出巡仪仗队经过路段,每家每户都要在门口设祭,焚香、燃烛、点炮、烧元宝。点燃后甩出去的一串串喜炮炸响了。顿时,千树银花、万束火花映红了半边天,道路炸成火焰山,爆竹怒吼恰如霹雳咆哮。夹道欢迎的人们,眼睛也看花了,耳朵也震聋了。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乐坏了,他们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跑前跑后,嘴里含着甜丝丝的糖果,争抢着“漏网”未燃的鞭炮。
暮色从庙宇屋檐上一点点落下,参与菩萨出巡的人汇聚在庙里参加夜宴。一盆盆热气腾腾、香味浓郁的肉撮(类似城里的鱼脯)、蛋汤(加以新鲜的鱼内脏如鱼肠鱼鳔等)、棋块(东坡肉)、酸腌菜汤、烧鱼、鸡块、鸭块等等鱼贯而上。酒席的菜非常好吃,但大家还喜欢那种热闹、忙碌、祥和、快乐的气氛。酒席往往安排在元宵节晚上,因为正月农闲,农民既有时间,又有积攒了一年的比较充足的食料。这游神的酒席,给元宵节平添了几分喜气,算是新年的闭幕式。
热火朝天的菩萨出巡是客家人传统的民俗狂欢节。它雅俗共赏,人神联欢,百戏杂陈,是客家龙舞、茶篮灯舞、竹杠舞、半班戏、木偶戏、泥塑、绣花、木雕、古建筑、五金铸造等民间艺术赖以生存的土壤。它给平淡的日子增加世俗的新鲜泼辣,也捣鼓出了热闹沸腾、活色生香的人气、喜气。看着乡亲们辛勤劳累一年后那发自内心的最真实、最亲切的笑容,我倍觉温馨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