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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寻宝
练建安 转眼又是秋天，我来到上杭县驻村蹲点快300天了。 8月23日上午，湖洋镇通桥村年轻的老支书启古说，通桥有座万寿山，山上有万寿庵，后来荒废了。我约定他下午去看看。下午，骑摩托车到村里，他却在镇里。次日，再约，老支书还是没空。一个村，总是有许多琐细的事务。 25日上午，村副主任，俗称副村长的榕佬从台湾回来了。此前，他和其他5位通桥村林氏宗亲到台湾访亲友去了。当我骑摩托车到达村部时，他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不久，包村工作队队长汤华琳开轿车载着沈所长、小谢也到了。于是，我们一起向万寿山进发。 万寿山与马鞍山、双峰山、长安山等等一样，在中华大地，是常见的地名。有关通桥万寿山的有关情况，我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由于驻村，我的很多书籍无法随身携带，去年9月，刚来上杭时，学弟唐宝洪赠送给我一本乾隆年间修撰的《上杭县志》，此书为新版，唐鉴荣先生校注。我查阅此书，不见“万寿庵”等踪迹。遂发微信给龙岩客家研究联谊会的邹文清学弟求助。文清于考据，学问扎实，手脚勤快，闻名闽西文化界。我写客家乡土侠义小说，其中的现代人物唐蓝、文清，以两学弟为原型。 文清大概正在书房苦读，不到半小时，即发来相关资料：“万寿宫，（在）砚田乡，今废。民国《上杭县志》卷二十二《古迹志·寺观塔院·西路》，2004年上杭地方志重印本，第650页。”“石田，即砚田。民国《上杭县志》卷六《里区志》云在城里乡村。2004年版第142页。”“原本作硕田，据同页所列寨背乡、乃康乡云云，皆为湖洋村落，故硕田为砚田之误。”“乾隆《上杭县志》卷二《寺观塔院》所记甚略，无万寿宫（庵）之记。”文青随之，附有《上杭县志》书页照片。我将此资料，转发“通桥工作群”。 文清近年对地名雅化现象，颇为关注。地名雅化，在在有之，上杭“草鞋岭”，今为“坐怀乡”，连城冠豸山，却是官寨山。又如，上杭普陀山，有人谓之为西普陀，传说与浙江普陀山、厦门南普陀“同宗临济”。实则乾隆《上杭县志》载：“众胜庵，在覆箩山，今名云峰寺。万历四十年，僧香林开建丛林。”民国《上杭县志》载：“云峰寺，（在）太平里梅溪覆箩山，亦名上圆山，旧名众胜山……明天启间，香林和尚始开山……”简单地说，当地客家话，“覆箩”与“普陀”谐音，以致于以讹传讹。 文清发此资料并分析过来，意思很明白。他担心师兄求功心切，张冠李戴。 穿过205国道，上坡。坡顶右拐，经过“骡马运输队”。此地，有四川老赵家养的七八只骡子，平时放养在树荫之下。骡马运输队，在山区有需求。砖石钢材等物，汽车上不去的，骡马可以上去。 摩托车行走于乡村路上。凉风呼啸，满目绿意。湖洋镇是上杭县的一个普通乡镇。这里，农民们基本上都盖起了小洋楼。这些小洋楼，在城市，绝对是独栋别墅。如果我们在乡村行走，看到有人家住在生土结构的老屋里，十有八九为贫困户。乡村路，主干道多为两车道水泥路，质量很好。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夜晚，我与镇门卫老梁，分别骑一辆摩托车，穿越湖洋、通桥、岩头、元丰、上铺、水铺几个村，一路顺畅，来到了汀江边。 我们经过塘尾自然村，就来到了万寿山麓。 这时，是上午9时许，阳光灿烂。榕佬带我们爬山。上山的路，是残缺的石砌路，杂草丛生。越往高处走，林木越是繁密。我们在一处缓坡上略为休息。榕佬指着两山之间的峡谷说，那里原来有七八亩地，种八月粘，一年一收。分田到户后，就没有人耕种，荒掉了。山窝里，茅草、杂木竞相疯长，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曾是良田。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没有多长的时间啊，“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爬山约500米，就来到了“山门”。说是山门，依稀有些踪迹，却无任何显赫的标识。入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芭蕉林，绿色的宽阔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此外，一些瘦高的梨树和枇杷树夹杂在灌木丛中，显示出人类活动的影子。数十亩山林，浓阴匝地。 掏出手机定位，知道这里的朝向是坐南朝北。 东、西、南三面皆山，北为豁口，正是我们上山的方向。山上有水源，流下山去。这里是通桥村的重要水源地。 我们四处寻找古迹，期待能发现些许残碑断简、古老砖瓦，却是一无所获。 万寿庵建于何时？何宗何派？规模多大？为何废弃了？谜云重重。 村人传说，万寿庵原来是供奉大菩萨的，有尼姑二十多人，后来，武平一个什么派的人来把它废了。又说，武平高悟墟上的棚盖，就是拆了万寿庵的木头盖起来的。传说中，年月日时和人物，是模糊不清的。 通桥村，邻武平县十方镇高悟村。 榕佬说，分田到户后，一位邓姓青年和几个朋友在这里开山，种植芦柑，年产几万斤。山高路远，成本高，芦柑价格又上不去，他们就放弃了，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成了这个样子。 我问，那么，这个老邓，应该知道哪里有万寿庵的实物？ 榕佬说，下山后，可以问问他。 我问，那么，那些芭蕉是他们种的吗？ 榕佬说，不是。这些芭蕉没有结果，庵里留下的。他们开山时，除不尽。他们走后，就越长越多啦。 初次上山寻宝，是为探路。芭蕉林，意象丰厚。 2017年8月28日于福州 作者简介： 练建安，闽西客家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福建省文联冰心文学馆副馆长。出版有《八闽开国将军》《八闽雄风》《抗日将领练惕生》《千里汀江》《回望梁山》《大唐土楼》《客刀谱》《鄞江笙箫》《鸿雁客栈》《客家江湖》等作品集，曾获中国新闻奖、中国人口文化奖、全国微型小说奖、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华东地区优秀期刊编辑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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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7 00:22:00
